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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胖子愣了下,随即啐了口唾沫:"少打岔!今天不说清楚..."
"村长,"赵大壮打断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边的乌云,"你说人要是挨了雷劈,会不会天灵盖上都刻着罪状?"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王胖子一时语塞。二嘎子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叔,要不先回吧,眼看要下暴雨了。"
第一滴雨点砸在赵大壮额头上,冰凉刺骨。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在干裂的土路上砸出一个个小坑。老黑驴兴奋地扬起脖子,发出长长的嘶鸣。
"走!"王胖子悻悻地挥手,带着民兵钻进树林避雨。
赵大壮却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浇透全身。褡裢里的工具被雨水打湿,散发出桐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他想起孙秀梅那方绣着牵牛花的手帕,此刻应该正躺在他贴身的衣袋里,被雨水浸得柔软。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路旁的玉米叶子在雨中欢快地抖动,干渴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雨水。这时,他看见雨幕中冲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铁蛋光着脚在泥泞的路上奔跑,蓑衣像巨大的蝙蝠翅膀在身后飘荡。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跑得跌跌撞撞。
"叔!"铁蛋喘着粗气拦住驴头,从蓑衣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娘让送的。"
油纸包里是三个白面馍馍,还温乎着。最上面那个馍馍上,用指甲深深掐出一朵五瓣梅花。
赵大壮的手颤抖起来。他认得这记号——很多年前,他娘蒸馍馍时,总会在给爹的那个上掐朵梅花。
"娘说..."铁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睛亮得惊人,"桌腿又晃了,让你得空...得空回来修修。"
雷声在头顶炸开,闪电像银蛇般撕裂天空。在这一明一暗间,赵大壮看见孩子冻得发紫的嘴唇,看见他脚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看见他眼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倔强。
他弯腰把孩子抱上驴背,用蓑衣仔细裹好。铁蛋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温热的气息喷在他颈窝里。
"坐稳了。"他甩开鞭子,老黑驴四蹄腾空,在雨幕中疾驰起来。
雨水冲刷着土路,也冲刷着路旁新坟旧冢。赵大壮看见孙秀梅男人的坟头已经长满青草,而更远处,他爹娘的合葬坟前,那棵歪脖子柳树被风雨刮得东倒西歪。
该修的终究要修,该还的终究要还。
在岔路口,他勒住驴缰。往北是张庄,往南是上官屯。雨渐渐小了,云缝里漏下金色的阳光,照得满地积水闪闪发亮。
铁蛋突然指着天空:"叔,看!"
一道完整的彩虹桥横跨天际,一端落在北坡的集体林子,另一端正好罩在上官屯上空。被雨水洗过的屯子青砖灰瓦,像幅刚画好的水墨画。
赵大壮调转驴头,朝着彩虹指引的方向。老黑驴欢快地打着响鼻,铃铛在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叮当作响。
此时孙秀梅正站在家门口,望着天边的彩虹发呆。院里的杨木桌被雨水淋得透湿,木纹吸饱了水,愈发显得深沉。桌腿确实有些晃了——是她故意拧松了榫卯。
她伸手抚过桌面,指尖在那些蜿蜒的纹理上游走。忽然触到一处新添的刻痕,低头细看,是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远去的铃铛声又由远及近,在雨后的宁静里格外清晰。她没有回头,只是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颈后那道浅浅的疤痕。
凤仙花在墙头开得正艳,花瓣上的水珠像眼泪般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