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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北京,寒风已经开始肆虐,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陈平站在火车站台上,看着研究组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站着,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交织成一幅幅短暂的画面。
 他特意穿了那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围了一条格纹围巾,这是苏琳多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如今物是人非,但这围巾的质地实在太好,他不舍得丢弃。
 “教授早!”几个学生向他打招呼,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
 陈平点头回应,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身影。终于,在站台的另一端,他看到了刘欢。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在灰蒙蒙的人群中像一团火焰,明亮得几乎刺痛他的眼睛。
 她正和几个同学说笑,神态轻松自然。自从那次雨中交谈和论文事件后,刘欢似乎接受了陈平刻意保持的距离,不再单独找他讨论问题,在课堂上也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陈平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失落,却又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安排。
 “大家都到齐了吗?”陈平清了清嗓子,拿出名单点名。当他念到“刘欢”时,她简短地回应“到”,目光依然没有与他相交。
 列车进站了,学生们喧闹着上车。陈平作为导师,自然被安排在软卧车厢,而学生们则在硬座车厢。放好行李后,他沿着走廊走向学生车厢,想要确认大家都安顿好了。
 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他看到了刘欢。她独自站在那儿,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出神。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平静如水。
 “教授。”她礼貌地点头。
 “同学们都安排好了吗?”陈平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期的要生硬。
 “都坐下了,在研究会议议程呢。”刘欢回答,语气公事公办。
 一阵尴尬的沉默。列车摇晃着,刘欢一时没站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墙壁。陈平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但在碰到她之前又缩了回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刘欢的眼睛。她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教授放心,我会注意界限,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陈平感到一阵刺痛:“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刘欢突然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有着他读不懂的情绪,“您明明欣赏我的学术能力,却刻意回避与我的交流;您明明注意到了我论文中的新观点,却只批注‘下周一详谈’,而周一您又临时取消了office hour。”
 陈平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敏锐,更没想到她如此直白。
 “作为导师,我需要与所有学生保持适当的距离。”他终于说,声音干涩。
 “适当的距离不等于冰冷的墙壁,”刘欢的声音微微颤抖,“这两周来,您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您直接告诉我,而不是用这种沉默的惩罚。”
 陈平的心被击中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无交害”原则已经被执行得近乎残酷。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轻声说,终于直视她的眼睛,“恰恰相反,你太优秀了,太明亮了,让我...”他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语,“让我不得不更加谨慎。”
 刘欢眼中的冰霜融化了少许:“为什么优秀和明亮需要被谨慎对待?”
 “因为火能温暖人,也能烧伤人。”陈平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话,但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感受。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剧烈晃动,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站着的刘欢完全失去平衡,向前倒去。这次陈平没有犹豫,伸手扶住了她。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陈平的手臂环着刘欢的肩膀,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卷气和古龙水的味道;他能感觉到她发间隐约的栀子花香和年轻的体温。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谢谢。”刘欢轻声说,缓缓站直身体,但陈平的手没有立即放开。
 “我们应该回去了。”最终,陈平打破了魔咒,收回手臂。那触感却久久留在他的指尖。
 会议在南京举行,为期三天。陈平作为知名学者,自然被安排了许多发言和主持工作。他尽量专注于学术交流,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红色的身影。
 刘欢在会议上的表现令人惊艳。她不仅在自己的分论坛发言出色,在提问环节也能提出有深度的问题。许多与会学者都对陈平表示羡慕,称赞他收了个好学生。
 “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一位老教授对陈平说,“眼光独到,又敢说敢问。你看她刚才对张教授那个问题的回应,既礼貌又犀利,实在难得。”
 陈平心中涌起一股骄傲,仿佛是自己受到了表扬。但他随即警惕起来:这种情感已经超出了导师对学生的正常范畴。
 会议最后一天,组织方安排了一场郊游,前往紫金山天文台参观。大巴车上,陈平故意坐在前排,与几位老同事交谈。刘欢则和同学们坐在后排,有说有笑。
 但命运似乎有意捉弄他们。回程时,大巴车在盘山公路上突然爆胎,车辆失控地滑向路边护栏。惊叫声中,司机拼命稳住方向盘,最终车头撞上山壁,停了下来。
 恐慌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有人受伤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陈平的第一反应是查看学生的安全。
 “大家冷静!检查一下自己和身边的人是否受伤!”他大声喊道,同时快速在车厢内移动。
 大部分人都只是轻微擦伤,受到惊吓而已。但当陈平走到后排时,他的心沉了下去:刘欢的额头在流血,她用手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让我看看。”陈平挤到她身边,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急。
 “没关系,只是被飞溅的玻璃划了一下。”刘欢试图保持镇定,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疼痛。
 陈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按压在她的伤口上。“按住这里,”他指导着,“需要马上止血。”
 就在这时,他们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由于地处偏远,救援车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而刘欢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
 “我知道山下有个小诊所,”司机说,“走路大概半小时。”
 陈平毫不犹豫:“我带她去。”
 “教授,我可以自己去...”刘欢试图反对。
 “别说了,”陈平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的责任。”
 于是,在夕阳的余晖中,陈平扶着刘欢,一步步沿着山路向下走。刘欢的脚步有些虚浮,不得不倚靠着陈平。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寒冷。
 “冷吗?”他问,声音柔和了许多。
 “有一点。”刘欢承认。
 陈平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呢子大衣,披在刘欢肩上。大衣对她来说太大了,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教授,您会冷的...”刘欢抗议道。
 “我是北方人,耐寒。”陈平简短地说,重新扶住她继续前行。
 山路崎岖,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刘欢的体力逐渐不支,脚步越来越慢。
 “对不起,拖累您了。”她小声说,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格外柔软。
 陈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在她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这怎么行!您是我老师,而且...”
 “别固执了,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快点到诊所。”陈平的语气不容拒绝。
 犹豫片刻后,刘欢小心翼翼地伏在陈平的背上。当他站起身,稳稳地托住她时,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包裹了她。陈平的背宽阔而坚实,步伐稳健。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的心跳。
 而陈平此刻的心情更加复杂。背上的女孩轻得令他心疼,她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阵悸动。他知道这已经远远越过了一个教授应有的界限,但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
 “教授,”刘欢轻声说,声音因贴近而显得格外清晰,“您知道吗?您很像我的父亲。”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陈平头上。“我比你大十九岁,确实可以做你父亲了。”他苦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