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屋【m.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明末穿越,闯王一统》最新章节。
弘光四年的腊月,凤翔。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形的巨蟒,裹挟着西伯利亚的极致深寒,呼啸着卷过已然冰封大半的长江,肆意蹂躏着两岸枯寂的山河。天地间一片肃杀,草木凋零,连往日喧嚣的鸟雀也隐匿了踪迹。然而,这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在触及凤翔城中那座巍峨的平西侯府邸时,却被一股由遥远南方带来的、顽强滋生的暖意悄然驱散了几分。
府邸深处,议事厅堂。
上好的银霜炭在巨大的黄铜火盆里烧得正旺,跳跃的橘红色火焰不断吞噬着投入的黑色块垒,发出噼啪作响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暖流在室内氤氲盘旋,将严冬的冷酷隔绝在高墙厚窗之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墨香、茶香,以及一种属于权力中枢的、紧绷而又充满期待的独特气息。
戚睿涵,这个数年前还只是现代校园中一名普通大学生的青年,如今身着锦袍,眉宇间早已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长期运筹帷幄、历经生死考验沉淀下来的沉稳与锐利。只是,连日来军务倥偬、各方战报传递的胶着态势,让他眉宇间凝结着一层难以化开的凝重。此刻,他正捧着一封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达、还带着风尘与寒意的塘报,借着烛火与炭盆的光亮,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起初,他的眉头依旧紧锁,但随着目光在纸面上移动,那紧蹙的眉峰竟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面,渐渐舒展、化开。最终,一丝难以抑制的、带着巨大释然与振奋的涟漪,从他眼底深处荡漾开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好,好,好一个安南国王黎维祺!”他轻轻将那份承载着喜讯的塘报放在身旁铺着虎皮的楠木桌案上,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了疲惫的、清晰可辨的振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坐在对面太师椅上、正凝神望来的吴三桂,以及依偎在他身旁、眼中带着关切与询问的董小倩。
吴三桂比之几年前,面容更显风霜雕刻的痕迹,鬓角甚至已隐约可见几丝不易察觉的白霜。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比以往更加锐利,如同鹰隼,洞察着时局的每一丝微妙变化,沉稳中透着久经沙场淬炼出的谨慎与果决。他并未急于开口,只是静静等待着戚睿涵的下文。
董小倩,昔日那个带着几分天真、追随姐姐董小宛足迹的少女,在经历了战火洗礼、生死离别与权力漩涡的磨砺后,早已褪去了曾经的柔弱。她的明眸依旧清澈,但其中更多了几分坚毅、沉稳与洞察世事的通透。她轻轻握住戚睿涵放在桌案上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温暖。
戚睿涵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这好消息带来的暖意彻底吸入肺腑,这才继续说道:“安南国主黎维祺,已正式遣使上表,愿奉我大明正朔,并出兵助我朝抗清。不仅如此,他们还承诺,将进贡其国内特产的优质矿产、坚韧耐久的木材,甚至…还包括他们那片神秘雨林中特有的多种毒液,言明可供我们研制新式军械,以抗强虏!”
“毒液?”董小倩闻言,明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她如今协助戚睿涵处理不少军需后勤事务,对各类物资的紧缺程度了如指掌。“睿涵,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我们如今最缺的,除了稳定的粮饷,便是打造、改良军械,尤其是火器所需的特殊物料。安南的木材可用于造船、制作炮架枪托,矿产更是冶炼精铁、铸造火炮的必需。至于那毒液…”她略微沉吟,思维飞快转动,“若能妥善利用,无论是淬于箭镞,或是设法融入火器,或许能对清军那些厚重的棉甲、铁甲产生奇效。即便不能,交给太医院研究,或许也能配制出救命的良药,或是…其他有用的东西。”
吴三桂微微颔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安南主动来援,确是近来难得的利好。这黎维祺,倒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他语气平稳,分析着眼下局势,“见我联军自挫败阿济格、勒克德浑等猛将后,虽进展缓慢,但于武昌、安庆一线稳扎稳打,逐步压缩清军势力,川陕、湖广连成一片,战略反攻之势已初露峥嵘,他便来烧这口热灶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能在此刻表态,已属难得。”
他话锋一转,带着他一贯的冷静:“不过,元芝,盟友之力,终是外援。古语有云,‘恃外援者国恒亡’。关键还需我等自身筋骨强健,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如今我们东面有日本商船,虽其国策保守未直接出兵,但开放贸易,其硝石、硫磺乃至部分精铁,确实解了我军燃眉之急;北面有朝鲜义师在辽东苦苦支撑,虽进展维艰,却如同楔入清虏后背的一颗钉子,让豪格、尼堪之辈无法全力南下,为我等分担了巨大压力。如今再添安南之物资、兵员…”
他站起身,与戚睿涵一同走到悬挂于厅堂正中央那幅巨大的、标注着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态势的舆图前。他的目光如同冷电,扫过代表南明、大顺、大清、朝鲜、日本以及如今新添的安南的各式标记,最终落在那片被特意用浓重墨色渲染、代表着清廷核心统治区域的北方。
“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吴三桂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更多的却是凝重,“这已不仅仅是南北对峙,更像是一场…嗯,逐渐成形的小范围反清同盟。多尔衮、多铎他们,如今是真正的东挡西杀,四面受敌,其人力物力,必难长久支撑。”
戚睿涵的手指轻轻点在南疆之外那片新近标注的区域,心中亦是波涛起伏。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穿越了时空的壁垒,想起了那个知识海洋中所描述的、更为波澜壮阔的反法西斯同盟。
历史纵然因他们这几个“意外来客”的搅动而拐了弯,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岔路,但某些规律却惊人地相似——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当压迫者的真实面目被揭露,当反抗的力量看到希望的曙光,某种无形的向心力便会自然形成。只是,在这个血与火交织的十七世纪,这个“道”,更直接、更残酷地体现为力量的此消彼长、利益的精密计算与生存的迫切需求。
“长伯兄所言,深得我心。”戚睿涵收回思绪,沉声道,“只是不知,这安南所贡毒液,究竟效力如何?其性猛烈否?能否用于大规模军阵,破开清军那些日益精良的铁甲?若使用不当,是否会反噬自身?此事关乎将士性命与战局走向,需得慎之又慎。”
吴三桂也表示赞同:“确是如此。蛮荒之地所出,虽可能奇诡,但未必合用。”
“此事我已有所考虑,”戚睿涵走回桌案边,“我已去信李大坤。他在敌后活动,与三教九流、江湖异士打交道甚多,见识广博,或能知晓此类毒物的底细。同时,也可让南京太医院留守的诸位太医,哦,主要是大坤当初留下的那些对药理、毒理有研究的班子,先行着手分析研究。即便这些毒液不能直接用于战场搏杀,若能从中提炼出某些特殊成分,用于改进我们的火药爆炸威力,或者制作迷惑敌军、扰乱视线的毒烟、迷烟,也是极好的助益。”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与感慨,“内有李大坤在敌后搅动风云,外有朝鲜、日本、安南乃至更远方潜在的朋友相助,何愁清虏不灭?我有预感,战略反攻的号角,看来真的要在这冰消雪融之后,响彻大江南北了!”
厅内气氛一时颇为热络,炭火噼啪声,与几人就安南物资如何调配、联军下一步动向的低声讨论交织在一起,仿佛连窗外那不知疲倦呼啸的寒风,也在这片升腾的暖意与希望面前,减弱了几分嚣张的气焰。
然而,这片来之不易的、由远方盟友带来的暖意,并未能持续浸润这动荡的时局。凛冬的残酷,似乎总要寻找缝隙,将最刺骨的寒意注入人心。
仅仅一个月之后,一个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的午后,一封来自北京秘密渠道,以特殊药水书写、字里行间都透着冰寒与十万火急的密报,被一名精干憔悴、几乎跑死了坐骑的信使,送到了戚睿涵的案头。
密报是以蝇头小楷密写,需在烛火下微微烘烤方能显现。戚睿涵起初并未太过在意,近来自北京的消息虽重要,但多是清廷内部倾轧、兵力调动之类,他已习以为常。他屏退左右,独自在书房中,就着跳动的烛光,仔细辨认着那逐渐清晰的字迹。
初看时,他以为是自己连日劳累,眼花了。那些扭曲的字符组合在一起,传达出的信息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他用力眨了眨眼,定了定神,再次从头,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重新阅读。
第二遍读完,他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握着密报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某种灼热的、即将喷发的情绪,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
他不信邪般地看了第三遍。这一次,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带着嗤嗤的声响,狠狠地烫在他的眼底,烙在他的心上,留下焦灼而痛苦的印记。那字里行间所描述的,已非简单的军事失利或政治斗争,而是一种触及了他灵魂深处某种底线的、彻头彻尾的背叛与出卖。
“砰——”一声沉闷如惊雷般的巨响,在静谧的书房中炸开。
一向以沉稳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现代人疏离感着称的戚睿涵,此刻竟如同被触及逆鳞的狂龙,猛地一拳砸在了身前那张厚重坚实、价值连城的楠木桌案上。巨大的力量让桌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案上的青瓷茶盏被震得跳起半尺高,然后跌落,与砚台、笔洗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欲裂的叮当脆响,墨汁与茶水四溅,染黑了名贵的宣纸与地毯。
戚睿涵猛地站起,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转化为一种骇人的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盘踞。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睿智、理性光芒,偶尔带着几分对历史走向了然的开朗眼眸,此刻却燃烧着无法遏制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熊熊怒火。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面的人。
“睿涵!”
“元芝,何事?”
董小倩和闻声快步赶来的吴三桂几乎同时冲进书房。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狼藉的案几,四溅的墨汁茶水,以及那个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狂暴气息、仿佛随时会拔剑砍杀一切的戚睿涵。这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判若两人。
董小倩心中猛地一紧,也顾不得地上的污秽,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戚睿涵那因愤怒而僵硬、微微颤抖的手臂,仰起脸,眼中满是惊惶与深切的担忧:“睿涵,你怎么了?先冷静些,无论何事,总有解决之法!”
吴三桂亦是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如水。他没有立刻出声安慰,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狼藉的桌案,最终定格在那份被戚睿涵紧紧攥在手中、几乎要捏碎了的密报上。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元芝,究竟是何等消息,竟让你失态至此?”
戚睿涵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住吴三桂和董小倩,指着那份密报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而变得嘶哑、扭曲:
“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你们看看,看看北京城里那群数典忘祖、丧尽天良的畜生,他们干了什么?他们把我们祖宗传下来的土地,把我们同胞世代生息的家园,像丢一块啃剩下的骨头一样,丢给了红毛罗刹!”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充满了痛苦与暴戾。
吴三桂面色一沉,快步上前,从戚睿涵几乎僵硬的手中,小心翼翼地取过那封密报。董小倩也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凑在一旁凝神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