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屋【m.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明末穿越,闯王一统》最新章节。
顺治五年,南明弘光四年,八月中旬。
北地的肃杀秋风,已然开始席卷中原。风中带着塞外黄沙的粗粝和过早来临的寒意,掠过荒芜的田野、废弃的村落,以及那些尚未清理的、被反复争夺的战场遗迹。战火,也如同这渐起的凉意,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再度向着南明硕果仅存的腹心之地蔓延。
清军主力在经历了山海关的惨胜以及其后一系列拉锯战的损耗后,经过数月休整与从关外、北方新附汉军中得到的补充,实力得以恢复,甚至更胜从前。他们挟着更为精良的火器——包括仿制自缴获明军以及在那位投诚的“奇才”张晓宇指导下改进的大炮、鸟铳,以及更可怕的、名为“轰天雷”的爆炸物和能释放毒雾的“毒气弹”,还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依靠风力滑翔投掷火种的“飞机”。
更重要的是,他们积攒着因战事不顺而愈发炽盛的怒焰,兵分两路,如两只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铁钳,狠狠地砸向长江中游的两个关键枢纽——武昌与安庆。这一次,清廷上下,从摄政王多尔衮到前线统帅,都势在必得,意图一举摧毁南明赖以维系的长江防线,将这最后的抵抗力量碾碎在脚下。
武昌城头,战云密布,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岸壁,卷起带着腥味的泡沫。城墙上,林立着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显得有些残破的旌旗,它们在愈发强劲的江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撕裂般的声响。将士们的甲胄,无论是桂藩明军制式的金属头盔和红色棉甲,还是大顺军的藤盔和白色棉甲,亦或是大西军简陋的皮甲,都反射着秋日那轮显得苍白无力的阳光,勾勒出一片冰冷的金属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柴火、马粪、汗臭以及硝烟未燃前特有的、硫磺与木炭混合的紧绷气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与决绝交织的压抑。
戚睿涵披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青色布袍,里面衬着董小倩坚持让他穿上的软甲,站在一身戎装的平西侯吴三桂身旁。他的身形在周围一群赳赳武夫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挺直的脊梁和沉静的眼神,却让人无法忽视。董小倩则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外罩一件便于行动的比甲,长发挽起,腰间挂着短铳和药囊,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她默默站在戚睿涵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既是护卫,也是依靠。
他们的目光,和城头上所有将领一样,凝重地望向北方。那里,天地相接之处,烟尘如同不祥的狼烟,正缓缓扬起,遮蔽了部分天际。清军主力,尼堪和恭顺王孔有德统领的八旗精锐与汉军旗,正浩浩荡荡而来,兵力探明不下十万,携带着足以摧毁城墙的重炮和那些令人头疼的“飞机”。
与以往南明势力各自为战,甚至互相倾轧不同,此次的武昌城内,展现出一种乱世中罕见的、脆弱的团结。城内,汇聚了来自不同阵营、曾经互为仇寇的旗帜:有南明督师何腾蛟、巡抚堵胤锡统领的,由桂藩名义支撑的明军主力;有从广西千里驰援,由瞿式耜、张同敞带来的,以悍勇着称的“狼兵”;更有李自成大顺军余部中,由大将高一功、田见秀率领的精锐老营;以及已故张献忠大西军旗下,由那位年仅二十余岁却已名震天下的义子、骁勇善战的李定国所部。尽管服饰各异,号令初时难免生疏、甚至偶有摩擦,但在共同且迫在眉睫的敌人——清军面前,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正在血与火即将来临的阴影下,艰难而确实地融合着。
吴三桂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雉堞砖石。关宁军在之前河南府的惨烈阻击战中伤亡近半,那是他起家的根本,心中的隐痛至今未消。他深吸一口带着江风湿气的空气,沉声道:“元芝,各位将军,鞑子来势汹汹,火器尤甚往昔。观其阵势,此番恐难善了。我军虽众,然号令协同尚需磨合,硬碰硬,即便能胜,也必是尸山血海,元气大伤。”他的目光扫过身旁诸将,最后落在戚睿涵身上,“元芝素来多谋,不知对此局有何良策?”
戚睿涵闻言,上前一步,走到铺在雉堞上那幅由他主持绘制、略显简陋但标注清晰的地图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猎猎风声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侯爷,各位将军,正如侯爷所言,敌军势大,尤仗火器之利。尼堪骄狂,孔有德狡诈,然其急于一雪前耻、攻克武昌之心,亦可为我所用。”
他的指尖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处名为“鲶鱼套”的洼地。“诸位请看,此地距城十五里,地势低洼,水道纵横,芦苇丛生,入秋后芦苇干枯,极易引火。更妙的是,此地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尤其会限制清军骑兵的冲锋和他们重炮的移动、架设。”
李定国目光锐利如鹰,闻言微微颔首,他年轻的脸庞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戚先生所言极是。鲶鱼套地利,正可扬我之长,避敌之锋。我军步兵可伏于芦苇深处,待敌深入,以弓弩、土地雷先发制人。”他口中的“土地雷”,是戚睿涵根据现代知识指导李大坤在南京秘密工坊研制,后推广至前线的一种简易爆炸装置,虽简陋,但在特定环境下威力不容小觑。
何腾蛟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诱敌深入,古已有之。然此计成败之关键,在于一个‘真’字。需有一支敢死之军,前出接战,且战且退,败而不溃,乱中有序,务求使尼堪、孔有德这等沙场老贼深信不疑,方能引其入彀。”他的目光扫过在场诸将,带着审视与期待。
“末将愿往!”声如洪钟,一员虬髯将领慨然出列。此人正是瞿式耜麾下部将焦琏,面如黑铁,眼若铜铃,一身煞气,素有“焦老虎”之勇名。“末将愿率本部儿郎,前出诱敌!定叫那鞑子以为我武昌精锐尽出,却不堪一击!”
戚睿涵看向焦琏,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拱手道:“焦将军勇武果决,胆气过人,足以当此重任!此计若成,将军当居首功!”他随即转向众人,补充细节,“焦将军接战后,需示敌以弱,逐步后撤。李定国将军,届时你的步兵主力便埋伏于鲶鱼套芦苇丛中,多备弓弩、火箭与土地雷。田见秀将军,你的骑兵则隐蔽于鲶鱼套侧后翼的树林之后,待敌军前锋完全进入伏击圈,听号令迅速出击,截断其退路,务必不使一人漏网!何督师、堵巡抚,烦请二位大人的兵马于鲶鱼套两侧高岗预先布置阵地,多备火铳、强弓硬弩乃至虎蹲炮等轻便火炮,待伏击发动,便以密集火力覆盖洼地,压制敌军,打乱其阵型。”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清军的杀手锏:“此外,清军‘飞机’投弹,仍是我军心腹大患。我观察多日,发现此物借风力滑翔,转向颇为不便,且操纵者视野受限。我们可在城头及伏击圈外围预先堆积湿柴、蒿草等物,掺以硫磺、硝石,战时点燃,制造大量浓烟。烟幕一起,既可扰乱‘飞机’视线,降低其投弹准头,亦能迷惑地面敌军,使其不知我军虚实。同时,需集中军中所有射程较远的抬枪、鸟铳,以及优秀弓手,组建专门的防空小队,不追求击落,专射其脆弱的帆翼与暴露在外的操纵者。”
策略既定,诸将皆觉可行,分头领命而去,紧张地投入到战前准备中。吴三桂看着戚睿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展现出惊人的谋略,让他既倚重,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些忌惮。
戚睿涵与董小倩也没有闲着。他们穿梭于城防各处,检查李大坤等人根据戚睿涵草图紧急赶制出来的、经过改良的防毒面具和简易防护服的配备情况。戚睿涵亲自向基层军官和士兵讲解如何通过气味、颜色快速辨识几种常见的毒气,以及遭遇毒气攻击时,如何利用湿布掩住口鼻,向上风或高处转移等应急措施。
董小倩则凭借她在江南多年学过的医学知识,在临时设立的伤兵营中,亲自示范如何快速为伤者进行清创、包扎、止血,甚至一些简单的外科处理。她那沉稳利落、一丝不苟的身影,以及面对血腥伤口时毫不改色的镇定,在肃杀而充满阳刚之气的军营中,带来了一丝别样的坚韧与抚慰,赢得了许多士兵发自内心的尊敬。
战斗在第三个拂晓,伴随着清军震天动地的炮响,轰然打响。
天色未明,数十门清军重炮便被推至预设阵地,对着武昌外围的明军防线开始了狂暴的轰击。火光撕裂黎明前的黑暗,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泥土、碎石、残破的鹿角拒马被抛向空中,又如同雨点般落下。炮火准备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将明军外围阵地犁了一遍。
炮声渐歇,呛人的硝烟尚未散去,低沉而充满杀意的牛角号声便响彻原野。密密麻麻的清军步兵,如同移动的森林,在数十架“飞机”投下的炸弹制造的混乱和烟尘掩护下,开始稳步推进。阳光下,他们的兵器反射着寒光,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令人心悸的闷雷。
焦琏率领的五千诱敌部队,早已在外围阵地严阵以待。他们依据戚睿涵的指示,并未构筑过于坚固的工事,而是利用地形层层设防。“放箭!”焦琏怒吼着,手中强弓连连发射。刹那间,箭矢如同飞蝗般从明军阵中升起,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入清军队伍,激起一片惨叫。明军的火铳也次第开火,铅弹呼啸,在清军的盾牌和铠甲上溅起点点火星。
清军前锋在遭受初步打击后,立刻以更凶猛的火力还击。他们的鸟铳手排列成行,轮番射击,弹幕更为密集。更有小队推着盾车,掩护着弓箭手和刀牌手不断逼近。两军很快便短兵相接,绞杀在一起。战场上,刀剑碰撞声、火铳轰鸣声、呐喊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着硝烟与血腥气,构成了一幅惨烈的地狱图景。
焦琏身先士卒,挥舞着一口大刀,如同猛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清军人头滚滚。但他牢记使命,在给予敌军一定杀伤、展现出“顽强抵抗”后,开始依照计划,命令部队交替掩护,向后“溃退”。他们丢弃一些旗帜、锣鼓,甚至部分辎重,阵型看似散乱,惊慌失措,却始终保持着核心建制,且战且退的抵抗力度恰到好处,既显得真实,又不至于被一击即溃。
城楼上,戚睿涵紧握着那副由能工巧匠按他要求磨制的单筒望远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心沁出汗水。他看到焦琏所部在承受了巨大伤亡后,那面熟悉的“焦”字大旗开始动摇、后移,心中不由一紧。他看到清军追击部队因为“胜利”在望而愈发骄狂,阵型在追击中逐渐拉长、散开。尼堪与孔有德果然中计,见明军“主力”败退,认为武昌防线已摇摇欲坠,立刻下令后续部队全线压上,意图一举冲破武昌外围,直抵城下。
“传令,点燃一号、二号烟堆!”戚睿涵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声音竭力保持平静。
很快,武昌城头以及鲶鱼套外围预设的几处烟堆被点燃,湿柴混合着特制的发烟物,立刻升腾起一股股粗大、浓黑、带着刺鼻气味的烟柱。江风将浓烟吹向战场,有效地干扰了清军“飞机”的视野,几架“飞机”在烟幕中迷失方向,投下的炸弹偏离目标,甚至有的因操作失误而翻滚坠毁。明军预先组织的防空小队也趁机开火,虽然直接击落不多,但确实迫使清军“飞机”不敢过分降低高度,投弹精度大减。
激烈的追逐战持续了将近半日,骄躁的清军先锋部队,超过两万人马,大半被成功地引入了那片死亡洼地——鲶鱼套。
时近正午,秋日的阳光勉强穿透烟尘,照射在这片泥泞、芦苇丛生的土地上。清军士兵追得气喘吁吁,队形早已混乱,骑兵与步兵混杂,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泥泞中,重火器更是远远落在了后面。
就在此时,三支绑着浸油麻布、点燃后如同流星般的红色响箭,带着尖厉无比的唿哨声,猛地射入被烟雾笼罩的天空——那是戚睿涵与诸将约定的,发动总攻的信号。
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
原本只有风声和清军喧嚣的鲶鱼套,仿佛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沸腾熔炉。两侧高岗上,何腾蛟、堵胤锡部明军的火炮(主要是轻便的佛郎机、虎蹲炮)、火铳、强弓硬弩,如同蓄势已久的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密集地砸入挤在洼地中、几乎无法有效躲避的清军队列。炮弹落下,血肉横飞;火铳齐射,铅弹如雨;箭矢破空,带起一蓬蓬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