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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的烽火,如同垂死巨人伸向苍穹的灼热手指,昼夜不熄地燃烧了七天七夜。那混着硫磺、硝石与尸骸焦糊气味的狼烟,乘着凛冽的冬日寒风,飘过焦土与丘陵,一直弥漫到数里之外的江阴城头。
江阴典史陈明遇伫立在城楼上,眉头紧锁,望向西南方那片被暗红天幕笼罩的区域。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南京……”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沉重,“那是大明的留都,太祖陵寝所在啊!”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他的脊梁爬升。他深知,一旦南京陷落,不仅意味着半壁江山易主,更将摧毁天下抗清义士的脊梁。江阴子弟素以骁勇善战,骑兵闻名天下,此刻岂能坐视国都沦丧?
他猛地转身,脚步急促地奔向训导冯厚敦的衙署。无需过多言语,两位深知彼此心意的忠臣在目光交汇的瞬间便已达成默契的共识。
“冯兄,南京危在旦夕,烽火示警,我等绝不能作壁上观!”陈明遇语气斩钉截铁。
冯厚敦面容沉毅,重重点头:“陈兄所言极是。江阴虽小,忠义之心不小。当立刻召集所有能战之兵,轻装简从,驰援南京!”
命令迅速下达。江阴城内,一时间战马嘶鸣,蹄声如雷。一万骑兵,这几乎是江阴所能凑出的全部机动力量,他们抛却了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随身兵器和数日口粮,在夜色中集结。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坚毅而年轻的脸庞,他们中有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有初次上阵的热血青年,此刻眼中都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
陈明遇翻身上马,环视着这支堪称孤注一掷的军队,朗声道:“将士们,南京危急,君父蒙难。我江阴儿郎,报国就在今日。随我出发,驰援南京,虽九死其犹未悔!”
“驰援南京,虽九死其犹未悔!”万人齐吼,声震四野。
城门洞开,一万骑兵如离弦之箭,又如一条在黑暗中苏醒、厚积薄发的长龙,沿着官道向西奔腾而去,马蹄声敲打着冰冷的大地,也敲打在每一个送行者的心上。他们知道,此行或许有去无回,但忠义所在,万死不辞。
与此同时,杭州鲁王行辕。
鲁王朱以海在烛光下反复阅读着陈明遇派人星夜送来的求救书信,手指微微颤抖。信中描述了南京被清军重重围困,多铎麾下大军动用包括“火风筝”、“红衣大炮”乃至更诡异武器猛攻不休的危急情况。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既有忧惧,更有一种决断。
“击鼓聚将!”朱以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行辕内文武要员齐聚。朱以海将南京告急的消息公之于众,沉重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厅。
“诸位,”朱以海语重心长,声音沉痛,“留都南京,如今危如累卵。江阴义师已在陈明遇、冯厚敦率领下前往救援,其志可嘉,然兵力单薄。更可虑者,寡人刚刚得到密报,清军并非孤军作战,东边海上,一支倭寇大军正乘船而来,意图与清军会师,夹击南京。若让其得逞,留都必陷,江南半壁恐将不保。届时,我等皆成亡国之奴!”
话音未落,一员虎将霍然起身,正是大将张名振。他身形挺拔如松,抱拳行礼,声若洪钟:“殿下,末将愿亲率我鲁王麾下海军八万精锐,即刻沿海路北上。先寻机歼灭那支助纣为虐的倭寇,再登陆直逼南京,解留都之围!身为大明臣子,护卫国都,义不容辞!”
他的请战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激荡人心。紧接着,文官队列中,翰林编修张煌言也缓缓站起。他面容清癯,目光却坚定有神,抚须言道:“殿下,微臣张煌言,虽是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然亦略通韬略。值此国难当头,岂可安坐书斋?微臣愿效仿古之班超,投笔从戎,随张将军一同北上,剿灭倭寇,驰援南京,以尽人臣之本分!”
“好!”朱以海猛地一拍案几,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与期盼的光芒,“有二位卿家如此忠勇,寡人何忧?解救南京之重任,就全权拜托二位了。务必乘最快的战船,日夜兼程,尽早击退清军,扬我大明国威!”
张名振与张煌言深深一揖,齐声道:“臣等必不辱命!”随即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背影决绝。鲁王麾下的战争机器,随之高效运转起来。
硝烟弥漫的南京内城,已是人间地狱。
烽火昼夜燃烧,将天空染成一片永不褪色的、病态的暗红。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硝石、硫磺味,以及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皮肉、木材和某种化学物质混合燃烧后的焦糊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自外城陷落,守军残部退守内城及皇城以来,这种死亡的气息便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寸砖石,每一次呼吸。
内城的防线,是用血肉和濒临极限的意志,在绝望中筑起的最后壁垒。昔日的繁华街巷,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瓦砾堆积如山。被炮火撕裂的明军战旗,无力地垂挂在焦黑的木桩上,像招魂的幡。破损的兵刃、残缺的甲胄与冻结在暗褐色冰碴中的血泊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战场呈现出一种大战间歇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伤兵偶尔压抑不住的呻吟、远处清军调动时金属摩擦的沉闷声响,以及那种被清军称为“滑行炮”的古怪器械,其木轮碾过碎石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个南京城,仿佛一个垂死的巨人,在痛苦中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兵部尚书、督师史可法,站立在紫禁城残破的宫墙之上。他那身象征高位的绯色官袍,早已被烟尘、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昔日梳理整齐的须发,此刻也凌乱不堪,粘附着灰烬。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住外城方向。
那里,清军的各色旗帜在烟雾中影影绰绰地晃动,那些造型怪异的滑行炮,如同蛰伏的巨兽,更远处,似乎还有更加庞大的、被称作“人力坦克”的阴影在集结。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冰凉的墙垛,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透露着内心的焦灼与决绝。他与这座城市,已然血脉相连,共存亡,绝非空谈,而是刻入骨髓的信念。
离史可法不远的一处垛口后,戚睿涵靠着冰冷的墙体,小心地调整着呼吸,以减少吸入那混杂着“瘟疫毒气”的污浊空气。他脸上的汗水与灰泥混在一起,留下几道泥泞的痕迹,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穿越至此,他经历了太多,劝阻吴三桂、联络南明、抵抗清军……本以为能改变历史,却不料同为穿越者的张晓宇,以其掌握的现代知识,为清军带来了超越时代的恐怖武器,让这场战争变得如此艰难和残酷。
董小倩就在他身侧,左臂裹着的绷带上,渗出的血迹已变为暗红色,那是昨日被一枚“火风筝”爆炸的碎片所伤。她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手中紧握的长剑剑锋,映照着城内尚未熄灭的火光,闪动着幽冷的寒芒。这位武艺高强的女子,一路相伴,早已成为戚睿涵在这个乱世中最重要的依靠和慰藉。
“还能撑多久?”戚睿涵的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董小倩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或坐或卧、人人带伤却依旧紧握兵器的守军,轻声道:“撑到不能再撑为止。史阁部、黄将军皆在此,与城共存亡,我等岂能后退半步。”她顿了顿,看向戚睿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只是……睿涵,你本不必卷入这……”
戚睿涵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说什么傻话。同心协力,共御外侮,这可是我们当初结伴南下的初衷。”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只是没想到,张晓宇他……”那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张晓宇带来的技术——滑行炮、载人火风筝、连珠铳、乃至这防不胜防的瘟疫武器——极大地加剧了守城的困难。尽管他和李大坤拼尽全力,勉强遏制了瘟疫的大规模蔓延,但在绝对的火力优势和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面前,守军的鲜血仍在不断流淌,阵地仍在不断缩小。
这时,靖南侯黄得功提着那柄已然卷刃的大斧,大步从另一段城墙巡视过来。这位以勇猛着称的悍将,此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惨烈。甲胄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箭矢撞击留下的凹痕与划痕,肩甲处甚至有一道深刻的裂缝,隐隐能看到内里被血浸透的衬垫。他走到史可法身边,沉声禀报,声音因疲惫和干渴而沙哑:“阁部,各门将士均已就位,只是……箭矢、火药十不存一,滚木礌石也已用尽。怕是……撑不过清军下一轮猛攻了。多铎那狗贼,看样子是在等更多的滑行炮和那些‘人力坦克’集结完毕,准备一举碾碎我们。”
史可法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知道了。黄将军,告诉将士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守土卫民,乃我辈本分。今日,便是报答皇恩、保全气节之时。南京,可以陷落,但我大明臣子的脊梁,不能弯。”
他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了附近每一个士兵的耳中,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一股悲壮的气氛在沉默的城墙上弥漫开来。士兵们默默地检查着手中仅存的武器,有的将家人留下的信物再次贴身藏好,有的用破布一遍遍擦拭着刀锋,眼神空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死亡的序曲,终于奏响。
低沉而持续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从清军阵营中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宁静。紧接着,是重物拖行的隆隆声,以及无数脚步声汇聚成的、如同海潮般的沉闷巨响,由远及近,震得人心发慌。清军的总攻,开始了。
“全军戒备,准备迎敌!”黄得功暴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点燃了城墙上的最后战意。
残存的明军士兵如同被上紧了发条,迅速各就各位。弓弩手搭上了箭囊里可能是最后一支箭,火铳手填充着所剩无几的铅弹与火药,动作因紧张而略显僵硬。更多的士兵则握紧了长矛、大刀、狼筅,目光死死盯住城墙边缘,等待着血肉相搏的时刻。
“咻——轰”首先袭来的是如同飞蝗般密集的火箭和从“火风筝”上投下的燃烧弹。它们划破昏暗的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死亡的烟花,雨点般砸落在内城城头和各处街巷。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被再次引燃,爆燃的火焰蹿起数丈高,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浓烟更加炽烈,热浪扑面,灼烧着守军的皮肤和肺叶。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具毁灭性的炮火。清军改良后的红衣大炮,射程与威力远超明军旧炮,尖头的实心弹和开花弹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夯土包砖的城墙上。每一次命中,都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和四散飞溅的碎石砖块,城墙不断被撕开新的豁口,守军不断被冲击波和飞射的碎砖击中,惨叫着倒下,或被直接埋入坍塌的墙体之中。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还是那数架缓缓逼近的“滑行炮”。这些覆盖着简陋铁皮和厚木板的巨大木箱,由内部的清兵奋力推动,依靠坚固的木轮移动,前端伸出的炮管不断喷吐着火舌和致命的霰弹。它们如同移动的堡垒,对明军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明军的箭矢和寻常火铳打在它们身上,大多只能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难以造成有效破坏,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致更猛烈的还击。
“瞄准那些铁皮箱子的轮子,用火油罐,集中攻击轮轴!”戚睿涵强忍着呛人的烟雾,大声喊道,一边指挥着几名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士兵,将收集来的火油罐奋力投向最近的一架滑行炮。
一个火油罐幸运地砸在了一辆滑行炮的顶部,陶罐破裂,火油四溅,随即被一支火箭点燃。“轰”的一声,火焰瞬间将那架滑行炮吞没。里面的清兵惨叫着试图推开顶盖逃生,却被城头守军抓住机会,用箭矢和石块死死封住出口,最终葬身火海。城墙上传来一阵短暂的、带着复仇快意的欢呼。
然而,这小小的胜利无法扭转大局。更多的滑行炮依旧在稳步推进,它们似乎得到了指令,集中了火力,对着内城那扇包裹铁叶、曾被视为固若金汤的主城门,开始了持续不断的、毁灭性的轰击。
“咚、咚、咚、轰——”沉重的炮弹接二连三地撞击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城门在重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门后的抵门巨柱剧烈震颤,木屑如同雪花般纷飞。守门的士兵们用肩膀、用身体死死顶住,面容因承受巨大的冲击力而扭曲,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门栓。
“顶住,给老子顶住!”一名把总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下一声更猛烈的撞击所淹没。
“不行了,城门要撑不住了!阁部!”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到史可法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史可法猛地转身,看向那摇摇欲坠、已然出现裂缝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锥心的痛楚,但旋即被滔天的决然所取代。他“沧啷”一声拔出腰间那柄象征身份的佩剑,剑锋直指硝烟弥漫的城门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声音穿透了所有爆炸的轰鸣与垂死的哀嚎:
“众将士,随我史可法,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就在今日!”
“杀——!”
残存的明军爆发出最后的、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决死的一击。在史可法、黄得功的率领下,这股由文武官员、残兵败将、江湖义士组成的最后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即将被彻底摧毁的城门缺口。
戚睿涵和董小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两人毫不迟疑,紧握着兵器,紧随其后,冲入了那片死亡的漩涡。此刻,任何战术、任何计谋都已失去意义,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惨烈的白刃相接,以命相搏。
“轰隆——”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城门终究不堪重负,在被一根巨大的、燃烧着的攻城槌多次撞击后,连同部分门洞墙体,轰然倒塌。灼热的火焰、浓烟和尘土瞬间如同火山喷发般涌入城内,紧随其后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清军重甲步兵——满洲巴牙喇精兵。他们身披重甲,手持长刀重斧,面目在跳动的火光和烟尘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
两股代表着不同意志、不同命运的洪流,在城门缺口处猛烈地、毫无花哨地撞击在了一起。
血肉磨坊,瞬间开启。
刹那间,金属猛烈撞击的刺耳声响、利刃劈开骨肉的沉闷噗嗤声、垂死者绝望的哀嚎、重伤者痛苦的呻吟、以及搏杀者愤怒的咆哮与战吼……所有这些声音交织混杂,谱写出战争最残酷、最野蛮的乐章。鲜血不再是液体,而是如同廉价的颜料般四处泼洒、飞溅,染红了焦黑的土地,染红了残破的墙壁,染红了每一个搏杀者的战袍与脸庞,浓烈的血腥味甚至暂时压过了硝烟的气息。生命在这里变得无比脆弱,以秒为单位飞速消逝,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几乎堵塞了狭窄的城门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