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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赏仪式就在这种略显沉闷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吴三桂婉拒了瞿式耜设宴款待的提议,以将士疲惫、需尽快安置伤兵为由,率领部下默默退出了督师府。金色的夕阳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却仿佛带着千斤重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河南府。
昔日的中原繁华重镇,号称“十省通衢”之地,如今已彻底沦为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焦土。
高大的城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多处坍塌,断口处砖石嶙峋,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遍布墙头墙体,那是清军火风筝和轰天雷日夜不息轰击留下的烙印。城门楼早已化为一片瓦砾,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歪斜地指向天空,如同死不瞑目的尸骸。城头上,原本飘扬的“明”字大旗和“吴”字将旗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清军的蓝色龙旗和一些满洲镶红旗、正蓝旗的旗帜,在带着焦糊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风中,有气无力地飘动着。
城内更是满目疮痍。曾经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屋舍,以及散落各处的碎砖破瓦、残破兵器。断墙之下,偶尔可见一滩滩未能彻底清理的暗红色血迹,吸引着嗡嗡作响的蝇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刺鼻的气味——硝烟的硫磺味、木材燃烧后的焦糊味、尸体腐烂的恶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渗入砖石骨髓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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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穿着蓝色或红色棉甲的清兵,手持长枪或新式的火铳,在街道上巡逻,靴子踏过碎砖乱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他们的眼神警惕而麻木,扫视着这片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才夺取的废墟。偶尔有零星的幸存百姓,如同惊弓之鸟,从残破的门缝后或瓦砾堆中投来恐惧而仇恨的目光,旋即又迅速隐没。
原河南府衙,如今成了清军主帅、肃亲王豪格的临时行辕。大堂内,虽然清理过,但依旧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墙壁上有刀劈斧凿的印记,地砖缝隙里透着暗红色。
豪格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于明朝知府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精美的和田玉杯,玉质温润,雕工精巧,但他脸上却毫无欣赏把玩之意,反而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尼堪坐在下首,看着豪格那山雨欲来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王爷,”良久,尼堪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河南府已下,我军兵锋直指中原腹地,打开了南下的门户,为何您还闷闷不乐?无论如何,这总归是一场胜利。”在他看来,虽然过程极其艰难,损失远超预期,但终究是拿下了这座战略意义重大的城池,完成了预定的作战目标,无论如何,也应当在给北京的战报上书写一场“大捷”。
“胜利?”豪格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充满嘲讽,他将手中的玉杯重重顿在身旁的楠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杯中的茶水溅出少许。“尼堪,你觉得,我们眼下坐在这片废墟里,真的配称之为‘胜利’吗?”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大堂内投下沉重的阴影。他几步走到堂中,指着外面残破的城池景象,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种近乎羞辱的愤懑:“吴三桂,他手下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两千关宁军,还是从山海关一路败退下来的疲兵。他们装备的是什么?是老掉牙的鸟铳,是数量有限、准头堪忧的老式火炮,是刀枪弓弩这些我们祖宗玩剩下的东西!而我们呢?”
豪格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尼堪,一字一句地低吼道:“我们是十二万大军,是八旗精锐,有皇上和摄政王不惜血本调拨的最新式火器——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改良火铳,能连续发射、如疾风骤雨般的五十连铳,一炸一片、地动山摇的震天雷。还有张侍郎……那个张晓宇研制出来的,让人咳血不止的毒气弹,能飞天纵火的火风筝。甚至……甚至还有更阴损的瘟疫武器作为后手!”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他们内部呢?那个蠢猪一样的马吉翔,不停地在后面拖他后腿,见死不救,最后还弃守了伊川,等于自己砍掉了自己一条胳膊。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几乎占尽了优势!”
他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尼堪的鼻子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可就是这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吴三桂,就在这座河南府城里,硬生生扛住了我们十二万大军的轮番猛攻,扛了整整八天,八天啊!尼堪!”
豪格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你告诉本王,这八天,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两万,是整整两万八旗子弟的伤亡,这还只是初步统计,其中大半是我满洲巴牙喇、葛布什贤超哈这样的精锐,这还不算那些汉军旗、蒙古附庸兵的损失!他们死了多少人?就算他们死光了,也不过三万多人。我们用两万八旗精锐,换他三万多关宁军?这他妈的是胜利吗?这简直是赔本的买卖,是奇耻大辱!”
尼堪被豪格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深深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这些冰冷的数字,他作为副帅何尝不知?只是先前被破城的兴奋暂时掩盖,不愿去细想,不愿去面对。如今被豪格用如此暴怒的方式赤裸裸地揭开,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场所谓的“胜利”,背后是何等的惨重与……令人心悸的失败感。
“本王……本王当初在皇上和摄政王面前,是如何夸下的海口?”豪格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苦涩,他走回座位,颓然坐下,一只大手覆盖住额头,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波动,“我说,吴三桂已是惊弓之鸟,疲敝之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凭我大军雷霆万钧之势,两天,最多两天,必下河南府,擒拿吴三桂,献俘阙下。结果呢?”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八天,用了八天,耗尽了箭矢火药,填进去无数八旗好儿郎的性命,才勉强打下来一座被打得稀巴烂的空城。吴三桂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带着主力跑了。这算什么胜利?这分明是吴三桂和那支该死的关宁军,用他们的命,用这座破城,给我们不可一世的八旗劲旅,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豪格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堂壁,看到了那八日血火交织的场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是在用血告诉我们,即便他们的武器落后于我们,即便他们内部倾轧、腐败不堪,但这些汉人……这些我们一直视为懦弱羔羊的汉人,他们的脊梁,还没那么容易被打断;他们当中,还有肯死战到底的硬骨头!这……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我们以前对付的那些明军,一触即溃,望风而逃,让我们产生了错觉。但关宁军……他们不一样。”
尼堪沉默良久,才艰涩地开口道:“王爷,您所言……甚是。此战,我军确实胜之不武,损失惨重。不过,吴三桂部经此一战,亦是元气大伤,十不存四五,精锐尽丧,短期内难复旧观。我军虽折损颇重,但根基未动,实力犹存。而且,我们的火器之利,日新月异,那张晓宇……”
“张晓宇……”豪格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倚重,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此人之才,心思之巧,确非常人所能及,堪称鬼神莫测,是我大清之福,亦是……一柄双刃剑。其所制火器,威力惊人,匪夷所思。若非如此,只怕我们想要打下这河南府,付出的代价还要更大,时间还要更久。”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仿佛腊月的寒风:“但是,尼堪,你要记住,也要告诉下面的将领们。火器再利,威力再大,终是死物。是刀,是剑,要看握在谁的手里,要看为何而战。驾驭这死物的,是人心,是士气,是将领的谋略,是士兵的敢死之心。吴三桂麾下,能有那个身份不明、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提出奇谋、甚至能识破我们火器弱点的戚睿涵;能有杨铭那般,明知是死,也甘愿赴汤蹈火、以身为饵的忠勇之将;能有那数万宁愿饿着肚子、抱着炸药包与我们的楯车同归于尽,也绝不后退一步的士兵……这才是他们最难对付的地方,这才是关宁军的魂魄所在!”
堂内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已彻底敛去,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点缀起稀疏的星子。夜色如浓稠的墨汁,迅速浸染开来,将河南府的残破与伤痕,将那些未能清理的尸骸与血迹,将所有的惨烈与悲壮,都掩盖在无边的黑暗之下。只有巡夜士兵手中火把跳动的、昏黄不定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偶尔照亮那些焦黑的城墙垛口,那些沉默而狰狞的断壁残垣,映出一片劫后的、令人绝望的狼藉与苍凉。
豪格望着门外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那股因占领河南府而带来的挫败感与空虚感,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愈发沉重,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他隐隐感觉到,拿下这座残破的城池,或许并非一场南征的结束,甚至不是一个阶段的胜利,而是另一场更加艰难、更加漫长、更加考验意志与国力的较量的开始。
关宁军的铁甲虽暂时退去,但那上面沾染的八旗子弟的鲜血,那在绝境中迸发出来的不屈意志,以及那个叫戚睿涵的年轻人带来的变数,都如同冰冷的骨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这铁甲,远未冷却;这征途,才刚刚开始。
而在返回西京休整的漫漫长路上,吴三桂同样在沉默中骑行。夜风凛冽,吹动他残破的征袍,带来刺骨的寒意。身后的将士们,怀揣着那分量不轻、足以让家人过上几年好日子的黄金,心中却如同压着冰冷的巨石,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丰厚的赏赐,抚不平失去手足同袍的刻骨伤痛;朝廷的恩典,浇不灭对马吉翔之流仅受薄惩的熊熊愤懑。
戚睿涵策马跟在吴三桂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历史名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与压抑。他看着吴三桂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看着远处早已沉入地平线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的落日方向,心中思绪万千,如同奔腾的江河。他知道,河南府那场历时八日的血战,暂时画上了一个惨烈的句号。但与大清的你死我亡的战争,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更加残酷。而南明内部的重重隐患——党争、腐败、勋贵掣肘、将帅不和——这些看不见的敌人,或许比战场上张晓宇打造的那些明枪暗箭、毒火诡雷,更加致命,更能从内部瓦解一切的抵抗力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记录着各种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摘要的笔记本,以及那个依靠陈圆圆巧手提供的银丝和李大坤想办法弄来的简易手摇转子才得以偶尔充上一点点电、大部分时间如同砖头般的智能手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心头,越收越紧。
或许,是时候了,是时候和李大坤更紧密地联手,利用一切可能的资源,将笔记本上和脑海中那些零散的、超越时代的知识,不仅仅是作为奇谋妙计,而是要系统性地、尽可能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可以对抗张晓宇那日益危险和诡异的黑科技的力量了。无论是为了在这片黑暗的历史长夜中,为身边这些值得敬佩和守护的人,杀出一条血路,还是为了那渺茫的、改变华夏命运的一线生机,他都必须要行动起来了。
铁甲未冷,热血未凝,但前方的征程,注定漫长而崎岖,遍布荆棘与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