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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她说,“相机是我故意掉进水里的。那天我发现你手机里给前女友发的短信,你说‘如果我先忘了你,你就把我杀了’——原来这句话,你早就对别人说过。”
雨又下了起来,像无数根银针缝合天地。林迟站在歪脖子松下,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想起三年前,洱海边的争吵并非偶然——那时他的肿瘤已初现端倪,医生暗示“可能会影响性格”,于是他提前写下了那条短信,发给早已断联的前女友,像一场预演。
赵一玫从机器里钻出来,浑身湿透,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水草。
“你骗了我。”她的声音被雨声撕碎,“你早就知道自己会忘。”
林迟点头,喉咙里滚出一声哽咽:“我怕你先忘,更怕我先忘。”
赵一玫抬手,似乎想打他,最终却只是抓住他的衣领,把额头抵在他胸口。那里有一颗肿瘤,正在缓慢地、优雅地杀死他。
“我们扯平了。”她轻声说,“现在,你想怎么死?”
他们决定回到火车上。来时那列火车已经返程,他们偷溜进一节货运车厢,里面堆满密封的纸箱,标签写着“易碎”。赵一玫用折叠刀划开一个箱子,掉出一堆塑料玫瑰——花瓣上沾着人工香精,甜得发腻。
“像不像我们的爱情?”她捡起一朵,别在林迟耳后。
火车启动时,林迟开始流鼻血。他仰起头,血却倒流进喉咙,呛得他弯腰咳嗽。赵一玫用袖子帮他擦,袖口很快染成暗红。
“疼吗?”她问。
“像有人在脑袋里弹钢琴,弹《送别》。”
赵一玫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折叠刀,这次没有犹豫,刀尖对准自己的手腕。
“赵一玫!”林迟去夺刀,掌心被刀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滚落在塑料玫瑰上,像给假花点了蕊。
“不是杀你,”她喘息,“是杀时间。”
刀尖在手腕上划出细密的血线,却始终没有深入。林迟抱住她,两人跌坐在纸箱堆里,塑料玫瑰被压碎,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听,”赵一玫把耳朵贴在林迟胸口,“你的心跳在倒计时。”
林迟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火车节奏重合:咚——咚——咚——像有人在敲一扇永远不会开的门。
火车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哈尔滨。赵一玫的伤口结了痂,像一条细小的红色拉链。林迟的鼻血止住了,但视力开始模糊,赵一玫的脸在视野里晕开,像一滴墨掉进清水。
他们在中央大街的尽头找到一家老电影院,正在放一部1999年的老片——《诺丁山》。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个人,银幕上的休·格兰特捧着朱莉娅·罗伯茨的脸说:“I’m also just a girl, standing in front of a boy, asking him to love her.”
赵一玫突然抓住林迟的手:“如果我忘了这句话,你替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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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迟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也开始出现断层——他记不清休·格兰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记不清赵一玫第一次约他看电影时穿的是红裙子还是蓝裙子。
电影散场时,赵一玫在座位上发现一张票根,背面写着:“第八次告别,地点:北京,时间:今晚十点。”
他们相视一笑,像两个合谋逃票的孩子。
回到北京已是深夜。“回声”酒吧换了新老板,霓虹灯修好了,“回”字完整无缺,像一张终于合上的嘴。
赵一玫坐在吧台,面前摆着两杯龙舌兰,盐霜比上次更厚。
“第八次。”她举杯,“这次没有刀,没有车票,只有一个问题。”
林迟的视线已经模糊到只能看见她的轮廓,但他仍然微笑:“问吧。”
“如果记忆是底片,”赵一玫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那我们是什么?”
林迟想了想,答:“是显影液。我们让彼此的存在变得可见,哪怕只有一瞬。”
赵一玫哭了,眼泪掉进酒杯,龙舌兰泛起一圈圈涟漪。
“最后一个请求,”她擦干眼泪,“闭上眼睛。”
林迟闭眼,听见赵一玫的脚步声远去,听见酒吧的门被推开,风铃响了一声,像某个故事被划上了句点。
再睁眼时,对面座位空无一人,只剩一张病历——他的病历,最后一页被撕掉了。
背面多了一行字:
“你忘了说爱我,于是我替你说了。——Z”
一年后,林迟的肿瘤奇迹般地稳定了。他搬离出租屋,在798开了一家冲洗胶片的小店,店名叫“第七次告别”。
某天,一个短发女人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台进水生锈的相机。
“能修吗?”她问。
林迟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却莫名红了眼眶。
“可以试试。”他说,“但底片可能洗不出来了。”
女人点头,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腕,像一场未遂的触碰。
林迟低头拆相机,在暗盒里发现一张未曝光的底片——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
“第零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