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杂文,乱写的

第95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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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林野把最后一箱书塞进后备箱,“砰”地合上。天色仍旧青灰,像没写完的句子,被谁撕下来揉成一团。他抬手抹掉挡风玻璃上的露水,指尖冰凉——那是七月的北京,却凉得像故乡十月的风。

今天,他要开一千三百公里回闽北老家。车是二手的,轮胎跑了六万公里,发动机在怠速时总像老人咳嗽;导航显示预计用时十三小时二十分钟。林野在心里给自己加码:十二小时到。他拍了拍方向盘,像给老马顺鬃毛——“再坚持一次,就退休了。”

这句话,他一个月来对母亲、对同事、对自己说了无数遍。母亲病重的消息传来那天,他刚拿到北京户口调函。人事科的小姑娘把盖了红章的A4纸递给他,笑得像颁圣旨:“恭喜,熬出来了。”那一刻,林野想起的是母亲腌的梅子、父亲编的竹椅,还有自己十八岁那年写在日记本扉页的一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当时以为,九十只是数字;如今才知,九十是母亲只剩九十天的生命,是自己离故乡还剩九百九十里的愧疚。

出京后,路况出奇地好。六环、京港澳、大广,像三条被熨平的绸带。林野把车窗按下一条缝,风灌进来,带着河北平原的燥热。他想起母亲最后一次电话里说:“回来吧,不用带啥,带你自己。”母亲的声音像用钝刀割稻草,沙沙地疼。

导航在德州附近第一次变红。前方事故,预计拥堵五公里。林野跟着车流一点点往前挪,太阳从正前挪到头顶,汗水在后背洇出地图。他拧开矿泉水,瓶口抵在唇上,却喝不下去——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水一碰就溢出来。

堵车时,他看见应急车道上,一辆白色SUV呼啸而过。司机是个戴墨镜的女人,副驾放着一大束白菊。林野忽然想起母亲最爱的花就是白菊,她总说:“干净,像没写字的纸。”他下意识去摸手机,想给母亲发一句“我带了您最喜欢的花”,却在解锁屏幕时停住——母亲已经用不上花了。

车流开始移动。林野松开刹车,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玻璃,“咔啦”一声脆响,像谁把回忆掰断了一截。

进入山东界,雨来了。先是几滴试探,接着倾盆。雨刷器开到最大,仍像两只笨拙的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弧。林野把车速降到八十,双手攥紧方向盘。收音机里,主持人用欢快的声音说:“今日入伏,注意防暑。”他苦笑——这雨下得,像老天爷在替他哭。

雨幕中,他看见一辆货车侧翻在隔离带,西瓜滚了一地,被车轮碾成红色的泥。警灯闪烁,穿反光背心的交警在雨中打手势。林野减速经过,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骑车载他去镇上卖西瓜。回程时下起暴雨,父亲把唯一的雨衣裹在他身上,自己淋得透湿。那天父亲说的也是:“快到家了,坚持。”后来父亲肝癌去世,母亲在灵前烧掉那件雨衣,说:“你爸这辈子,就坚持到家了。”

雨越下越大,导航提示前方服务区关闭。林野只好继续开,油表指针逼近红线。他想起后备箱里那箱书——全是这些年买的专业书,扉页写着“林野,北京”。他忽然觉得讽刺:人还没彻底扎下根,根却已经烂了。

晚上八点,车到安徽六安。雨停了,月亮像被水泡过的纸钱,贴在天上。林野在加油站加满油,便利店的收银员打着哈欠说:“前面四十公里修路,单向放行,得等。”他买了包泡面,坐在车里干嚼。面饼碎末沾在嘴角,像童年的米糊。

手机响了,是主治医生:“林先生,您母亲刚才清醒了一会儿,问您到哪儿了。”林野喉咙发紧:“告诉她,我马上。”挂断后,他发现手指在抖。导航显示剩余里程三百七十公里,时间四小时。他发动车子,发动机却“突突”两声熄了火。再试,仪表盘亮起红灯——电瓶故障。

林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的哀鸣。加油站的小伙跑来,检查后摇头:“得换电瓶,县城才有货,最快明天早上。”林野望向漆黑的省道,远处有蛙声,一声比一声长。他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就是一场赶圩。你以为早集散了还有晚集,其实晚集卖的是剩下的烂菜。”

他打开后备箱,翻出那箱书,抽出最厚的一本《结构力学》,撕下扉页,在反面写:“妈,我走了九十里,还剩十里。您等等我。”他把纸折成飞机,对着月亮扔出去。纸飞机在夜风里打了个旋,落在排水沟里,被积水慢慢浸透。

凌晨两点,林野坐在一辆运猪货车的副驾。司机老周是六安人,去福州送完猪返程,答应捎他一程。“三百多公里,天亮前能到。”老周递给他一根烟,“看你急得,家里出事了?”林野点头,把烟别在耳后。车厢里弥漫着猪粪和汽油的混合味,他却觉得安心——至少,他在向前。

货车在国道上颠簸,车灯劈开黑暗,像一把钝刀切不开的黑布。老周讲起自己女儿:“去年白血病,走了。最后那十天,我每天从工地跑医院,一百二十公里,油钱比工钱贵。可还是没赶上她说最后一句话。”林野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忽然问:“您后悔吗?”老周吐出一口烟:“后悔啥?我跑完了我的百里,她没跑完她的。路不一样,终点都一样。”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货车驶入闽北山区。雾气从山谷升起,缠着车灯,像母亲织了一半的毛线,断了线头。老周在镇口放下他:“还有十五里,走山路快。”林野道谢,背起空空的背包——书全扔了,只留一本母亲年轻时抄的《药性赋》,扉页有她娟秀的字:“野儿,药能医病,路能医心。”

山路是父亲生前修的。石板缝里长出青苔,露水把裤脚打得精湿。林野走得急,心跳像擂鼓。转过第三个弯,他看见老屋的烟囱冒着烟,一缕直直地升上去,像谁在天上画了一道省略号。

院门虚掩。他推门进去,母亲坐在竹椅上,身上盖着父亲的旧棉袄,脸色比纸还白。她听见动静,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他脸上。林野跪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下的燕子。

“妈……”他声音发抖。

母亲抬手,指尖碰到他的脸,像一片落叶擦过:“九十……到了?”

林野点头,眼泪砸在母亲手背上。母亲笑了,皱纹里漾出孩子般的得意:“我就说……你能……跑完……”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划拉,写了一个字——“回”。

然后,手垂了下去。

葬礼后,林野在母亲床底下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是一叠车票:北京—南平,2010年到2023年,每年一张,共十四张。最早的那张背面,母亲用铅笔写着:“野儿第一次离家,百里始于此。”最后一张是去年的,背面写着:“今年不回了,他说项目忙。九十了,剩下的路他自己走吧。”

林野把车票按时间顺序排成一排,像一条微缩的归途。他忽然明白,母亲才是那个真正的行者——她走了九十年,等了他十四年,最后十里,是她替他走完的。

来年清明,林野带着一束白菊回来。他在父亲修的青石板上坐下,把《药性赋》翻到最后一页,母亲补写了一句:“行百里者半九十,百里之外,还有回家的一里。”

风从山那边吹来,带着樟树和泥土的味道。林野闭上眼睛,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不是他的,是母亲的。她穿着蓝布衫,挎着竹篮,篮里装着刚摘的草药,正从时间的另一头走来,笑着对他说:

“野儿,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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