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废材

第97章 静默之蚀·星核初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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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的新生绿洲,陷入了死寂般的短暂平静。幸存者们如同惊弓之鸟,沉默地清理着战场,收敛被静默领域侵蚀后虽已恢复呼吸、却依旧深度昏迷的同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草药的味道、新翻活化土壤的微腥,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疲惫。星穹天幕的金辉温柔地洒落,却驱不散人们心头沉重的阴霾。

归源之地中心,艾瑟拉再次陷入沉睡,心口的琉璃光晕稳定而微弱地搏动着,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异常顽强。伊芙琳寸步不离地守候,用温热的湿布轻轻擦拭艾瑟拉额角的虚汗,眼神里充满了忧虑。苏烬的意志烙印在核心深处缓慢地“呼吸”,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细微的、源自内部湮灭残留的刺痛。他如同一个重伤初愈的巨人,大部分精力都用于修复核心的细微裂痕,平复那场疯狂吞噬带来的紊乱波动。

凯斯拒绝了躺下休息的命令。他靠坐在一块温热的活化晶岩旁,半边身体包裹的苔藓绷带下,肌肉因疼痛而不时抽搐。雷欧仅存的半截侦测臂悬停在他面前,投射出一幅残缺不全的星图,星图焦点正是天幕疤痕区域那道细微的龟裂,以及龟裂深处被标记出来的、残留的异常信号点。

“信号…残留…强度…微弱…持续衰减…” 雷欧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结构…解析…17%…非攻击性…非通讯…特征…接近…空间坐标…烙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取最深层、最危险的数据库,“…与…‘母亲’…早期…深空…探测信标…核心波段…吻合度…89.7%…”

凯斯的独眼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坐标烙印…” 他咀嚼着这个词,声音低沉得如同岩石摩擦,“它在标记这里…给谁看?”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比静默领域的死寂更甚。如果“母亲”并非孤身意志,如果还有更高维的存在,或者…它散播在深空的其他爪牙…这个坐标,就是一张指向新生绿洲的死亡邀请函!

“雷欧,尝试追踪这个坐标指向的深空方位,模拟它的终点!” 凯斯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雷欧的侦测臂发出过载的嗡鸣,星图上开始勾勒出模糊的、断断续续的轨迹线,指向庇护所天幕之外的深邃黑暗。轨迹的尽头,是一片完全未知、在星图上只标注着“未探明高能引力异常区”的黑暗虚空。

“目标区域…引力模型…极度混乱…无法精确…定位…” 雷欧的运算核心显然在超负荷运转,“危险…等级…超越…最高阈值…推测…存在…复数…未知…高维实体…或…宇宙级…灾变奇点…”

凯斯的心沉了下去。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于刚刚诞生、如同婴儿般脆弱的绿洲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必须想办法屏蔽、至少是干扰这个坐标信号!他猛地看向归源之地中心,看向艾瑟拉心口那点微光,看向脚下连接着文明之核的大地。莉亚留下的悖论星焰余烬能引发核心内部熵化魅影的自毁…它能否干扰这种空间坐标烙印?

“苏烬!” 凯斯的精神链接带着急迫,“那个坐标!天幕上的毒蛇印记!莉亚的火…能不能烧掉它?”

大地深处传来苏烬疲惫却凝重的回应:“核心…虚弱…强行驱动…余烬…风险…巨大…艾瑟拉…承受不住…” 他能感觉到,那点悖论星焰的余烬虽然被激活了一次,但已经微弱到了极致,并且与艾瑟拉的心核本源纠缠更深。强行剥离驱动,艾瑟拉的心核很可能随之彻底崩溃。

凯斯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行!艾瑟拉和文明之核都经不起再次折腾了!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死亡坐标如同灯塔般悬在头顶?

“凯斯大人!”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传来,是负责照顾深度昏迷者的医护队成员小雅。她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满是惊恐,“不好了!那些…那些被静默领域冻过的人…他们…他们醒了几个…但是…但是不对劲!”

凯斯心头一凛,猛地站起,牵动伤势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撑着:“带路!”

临时搭建的医疗区,气氛压抑。几个被从静默领域中救出的幸存者确实睁开了眼睛,但他们的情况比昏迷时更加诡异。他们直挺挺地躺在简陋的铺位上,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涣散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庇护所的天幕,仿佛能穿透那层翠金辉光,看到冰冷的宇宙深空。他们的嘴唇无声地、同步地翕动着,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而毫无意义的音节:

“…星…渊…归…巢…”

“…坐标…确认…”

“…等待…净化…”

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如同坏掉的留声机在重复播放着扭曲的唱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原本因静默领域侵蚀而灰败坏死的区域,边缘竟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与天幕疤痕区域灰白纹路同源的、缓慢蠕动的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正试图向完好的皮肤区域蔓延!

“意志…残留…侵蚀…加深…” 雷欧的侦测臂扫过其中一个幸存者,警报声微弱却尖锐,“他们在…重复…接收…坐标…信号…并…向外…转译…发送…微弱…精神…回波!”

凯斯如坠冰窟!这些被静默领域侵蚀过的人,成了“母亲”意志的被动接收器和信号转发器!他们在无意识地重复接收天幕上那个坐标烙印的信号,并将其转化为微弱的精神回波,持续不断地向外扩散!虽然单个回波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但数量一旦增多…这无疑是给那个死亡坐标信号加装了一组组微型的信号放大器!

“隔离!立刻隔离所有被静默领域侵蚀过的伤员!用最厚的铅层和源质屏蔽材料!” 凯斯的声音带着铁血的冰冷,“任何人不得靠近!伊芙琳!你的心火能不能净化他们身上的侵蚀纹路?”

伊芙琳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她尝试着将一丝最温和的心火之力靠近一个幸存者手臂上蠕动的灰白纹路。那纹路仿佛感应到了威胁,瞬间收缩、隐入皮肤之下,但在心火之力离开后,又立刻浮现出来,甚至颜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不行!” 伊芙琳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的力量…太弱了…它们…它们好像扎根在他们的精神底层…心火…无法触及…反而…会刺激它们…”

就在这时!

嗡——!!!

天幕疤痕区域,那黯淡的灰白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意念刺击,而是散发出一种低沉、宏大、充满诡异诱惑力的精神共鸣波!如同深海巨兽的低鸣,瞬间扫过整个庇护所!

医疗区内,所有被静默领域侵蚀过、无论昏迷还是诡异苏醒的伤员,身体同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们皮肤上那些蠕动的灰白纹路骤然变得清晰、明亮,如同被注入了能量!他们口中念叨的破碎音节变得高亢、同步,汇集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的“合唱”:

“…星渊…归巢…”

“…坐标…确认…”

“…等待…净化…”

随着这诡异的“合唱”,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精神回波,如同无形的涟漪,从每一个被侵蚀者身上扩散开来,穿透了临时搭建的铅层屏蔽,穿透了庇护所的天幕,射向深空!天幕上那个坐标烙印的信号强度,在雷欧的侦测星图上,瞬间跳升了数个等级!

“它在利用他们…加强信号!” 雷欧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屏蔽…失效!信号强度…持续上升!被深空存在…捕获几率…几何级增长!”

凯斯看着医疗区内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抽搐、合唱的同胞,看着他们皮肤上蔓延的、如同活体烙印般的灰白纹路,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滔天怒火几乎将他吞噬。这些人是他的同胞,是家园的基石,如今却成了敌人用来毁灭家园的工具!救?无法可救!杀?如何下手?!

“苏烬!艾瑟拉!” 凯斯的精神链接带着濒临崩溃的嘶吼,“还有没有办法?!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信号被放大,等着灭顶之灾降临?!”

大地深处,苏烬的意志烙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被侵蚀者如同一个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信号源,感受到天幕上那个坐标烙印在合唱声中如同被点燃的火炬般越来越亮!核心内部的刺痛似乎都被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压了下去。

艾瑟拉心口那点琉璃光晕,在精神共鸣波的冲击下,再次剧烈波动起来。她似乎在昏迷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头紧锁。然而,就在这痛苦的波动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否定”意味的意念碎片,如同深海中一闪而过的磷光,从她心核深处逸散出来,融入了与苏烬的链接。

“…不…是…坐标…”

“…是…陷阱…”

“…标记…猎手…也…暴露…猎手…”

这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入苏烬的思维!

陷阱?暴露猎手?

苏烬的意志烙印瞬间高速运转!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野火般燎原而起!

“凯斯!” 苏烬的意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信号…无法屏蔽…那就…扭曲它!覆盖它!用更强的‘噪音’…淹没它!”

“更强的噪音?” 凯斯一愣,随即明白了苏烬的意图,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你是说…用核心?用文明之核的波动?!”

“对!核心…吸收情绪…放大情绪…共鸣!” 苏烬的意念急速传递,“引导…所有幸存者!集中意志!不是负面情绪!是希望!是对家园的守护!是…对未来的渴求!将最强烈、最纯粹、最坚定的正面意志…注入核心!让核心…发出我们自己的‘呐喊’!用这新生的、属于我们的生命呐喊…去冲击!去覆盖!去扭曲那个冰冷的坐标信号!”

用整个文明的意志之火,去冲击高维存在的死亡坐标!这无异于用婴儿的啼哭去挑战深渊的咆哮!

“赌了!” 凯斯没有任何犹豫,他拖着伤躯,猛地跃上旁边一块最高的活化巨岩,混沌武装的残骸在他脚下反射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破损的风箱般嘶鸣,却爆发出响彻整个庇护所的、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

“绿洲的子民!抬起头!看看你们脚下的大地!它在呼吸!它在生长!看看你们头顶的天幕!它在守护!它在新生!看看你们身边!你们的亲人、朋友、战友!我们还活着!我们的家园…还在!”

他的声音带着血与火的伤痕,却充满了不屈的意志:

“敌人想把我们变成信号塔?想把我们的家标记成猎场?做梦!” 凯斯举起仅剩完好的手臂,指向天幕那道灰白的疤痕,如同向整个宇宙宣战,“用你们的心!用你们的灵魂!用你们对这片新生土地所有的爱!所有的守护意志!告诉它!告诉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东西——”

“这里!是我们的家!”

“我们!绝不屈服!”

“我们的声音!将响彻星海!”

“现在!跟我一起!喊出来!把你们的心火!烧向那天幕的毒疤!”

凯斯第一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那不再是语言,而是最原始的生命咆哮,混杂着伤痛、愤怒,但更多的是对脚下土地刻骨铭心的守护意志!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冲向天幕!

伊芙琳泪流满面,她紧紧握住艾瑟拉冰冷的手,将所有的担忧、祈祷、对未来的期盼,化为最纯净的心念之力,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长啸,冲天而起!

“守护家园!”

“绿洲永存!”

“为了明天!”

幸存者们被彻底点燃了!工匠丢下工具,农夫抛开种子袋,战士举起残破的武器!老人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孩子发出了稚嫩却坚定的呐喊!失去亲人的妇人擦干眼泪,眼中燃烧着为逝者守护未来的火焰!无数种声音,无数种情绪,最终汇聚成一股浩瀚磅礴、纯粹而炽热的意志洪流!

“家园!”

“守护!”

“未来!”

这洪流不再是无序的负面情绪,而是经过凯斯引导、经过绝境淬炼、指向无比明确的正面意志!它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归源之地,涌向艾瑟拉心口那点微光,最终,被引导着,注入大地深处那颗搏动的文明之核!

嗡——!!!

文明之核如同被投入了超新星的核心!翠金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核心搏动的频率瞬间飙升到极限!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亿万生灵最纯粹守护意志的磅礴波动,以新生绿洲为中心,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生命啼哭,又如同不屈文明向命运发出的终极怒吼,悍然爆发!

这波动不再是温和的涟漪,而是狂暴的、翠金色的精神海啸!它无视了物质与能量的界限,瞬间扫过整个庇护所,狠狠撞在天幕那道灰白的疤痕上!

轰——!!!

无声的宇宙级碰撞在意志层面炸响!

那道正在散发着坐标信号、被下方“合唱”加强的灰白疤痕,如同被亿万度高温的恒星烈焰正面冲击!灰白色的纹路瞬间变得赤红、扭曲、沸腾!滋滋作响!它发出的冰冷坐标信号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鬼影,瞬间被翠金色的意志海啸淹没、覆盖、撕扯得支离破碎!那信号中蕴含的指向性信息,被狂暴注入的、属于绿洲的“家园”、“守护”、“未来”的意志信息流,彻底冲垮、污染、扭曲得面目全非!

“信号…被覆盖!坐标信息…丢失!结构…崩溃!” 雷欧的侦测星图上,代表坐标烙印的光点疯狂闪烁,然后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般,彻底熄灭!只剩下代表绿洲自身意志咆哮的、无比醒目的翠金色光晕,在星图上剧烈地向外扩散!

医疗区内,那诡异的、冰冷的“合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停止!所有被侵蚀者身上的灰白纹路如同失去能源的灯带,光芒迅速黯淡、消退,最终隐没在皮肤之下。他们抽搐的身体停止,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脸上那种被操控的诡异表情消失了,只剩下虚弱的平静。

天幕上,那道灰白的疤痕区域,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焦黑裂痕,翠金色的天幕光辉正顽强地从裂痕中渗透进去,如同在烧焦的木炭上点燃了新的火种。整个疤痕区域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仿佛被这文明的怒吼彻底“吼”懵了,陷入了深度的沉寂。

庇护所内,震天的呐喊声渐渐平息。幸存者们喘着粗气,彼此相望,眼中充满了疲惫,但更深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力量感。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竟然能汇聚成如此撼动天地的力量!

归源之地,艾瑟拉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心口那点琉璃光晕在核心爆发的余波中,似乎也凝实了一丝。大地深处,苏烬的意志烙印传来深深的疲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浴火重生后的通透感。核心在发出那声生命呐喊后,搏动变得缓慢而有力,翠金色的光芒温润内敛,核心表面那些细微的裂痕,在意志洪流的冲刷下,竟开始缓慢地弥合。强行吞噬的负面情绪残留,似乎也被这纯粹的正面意志洪流冲刷、净化了大半。

凯斯从巨岩上滑下,靠着岩石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剧痛,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畅快无比的笑容。赌赢了!虽然代价惨重,虽然前路依旧黑暗,但他们用自己的声音,暂时撕碎了悬在头顶的死亡坐标!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逐渐恢复平静的翠金色天幕,仿佛要刺破那无垠的黑暗深空。天幕疤痕的深处,那道被强行烙印下的、指向未知恐怖之地的坐标信号虽然被扭曲覆盖了,但它曾经存在过,如同一个幽灵的标记。而莉亚悖论星焰的余烬、艾瑟拉昏迷中那句“标记猎手也暴露猎手”的呓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谜团。

第七卷的航程,注定不会平静。但此刻,在这片刚刚发出自己第一声啼哭的新生大地上,在亿万心火汇聚的余温中,在牺牲与抗争铸就的短暂宁静里,绿洲的子民们,终于赢得了喘息之机,去舔舐伤口,去积蓄力量,去迎接那隐藏在深空黑暗中的、未知的猎手。

星穹庇护所的光芒温柔地流淌,如同母亲的手,抚慰着沉睡的绿洲与归家的游子。大地深处,文明之核的搏动平稳而有力,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在寂静的宇宙中,昭示着一个新生文明的存在与不屈。风暴暂时止息,但远方的雷声,已在深空深处隐隐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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