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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时，青禾宗的桂花落了满院。我坐在廊下翻着新修订的剑谱，指尖划过“青鸾掠影”那一页，墨迹还带着新干的微润——是青禾昨夜照着我的剑招补画的注解，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想来是想起了当年她追着白狐跑的旧事。
“师父，您看我新酿的桂花蜜！”小翠端着个陶罐从厨房跑出来，罐口飘出甜香，引得雪貂从石桌上跳下来，围着她的裙摆打转。这小家伙如今养得油光水滑，灵力也涨了些，偶尔能化出半人形，只是尾巴总藏不住，常被小弹揪着玩。
我接过陶罐尝了一口，蜜里混着桂花的清苦，甜得恰到好处：“比去年的多了层回甘，看来你这手艺又精进了。”
小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是！林欢姐姐教我在蜜里加了点凝露丹的药渣，说是能安神呢。”
正说着，院中传来“哎哟”一声。阿石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小弹手里的木剑掉在脚边，脸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动，我看看伤着没有。”
阿石却嘿嘿笑：“不疼！小弹你刚才那招‘流萤穿叶’好快，比青禾师父教的还厉害。”
小弹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想去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袖子又缩了回去，转身捡起木剑：“谁让你走神的，再练十遍！”嘴上说着狠话，脚步却慢了半拍，眼角偷偷瞟着阿石的胳膊。
青禾从药房出来，手里拿着瓶药膏，无奈地摇着头：“练剑就练剑，哪来那么多话。”话虽如此，给阿石涂药时，指尖却放得极轻，“再过三月就是女娲宫的小比，你们俩若拿不到前十，往后三个月的桂花蜜都别想沾。”
阿石立刻直起腰：“青禾师父放心！我和小弹一定能赢！”小弹在一旁抿着唇，悄悄握紧了木剑，指节泛白。
我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想起昨夜林欢带回的消息——女娲宫这次小比，允许外门弟子观摩，静云师叔特意传讯，让青禾带着两个孩子去见见世面。想来青禾是怕他们怯场，才用桂花蜜当诱饵。
暮色漫上来时，林娟提着个竹篮从后山回来，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野菌：“师姐，西侧山谷的灵脉似乎更活跃了，我在那边布了个聚灵阵，让小弹他们明日去那边练剑，对灵力增长有好处。”
林欢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地图：“我去查了当年魏师兄说的密道，果然在山谷深处找到个入口，里面似乎连通着女娲宫的往生池。只是通道被巨石堵着，灵力波动很弱，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接过地图，指尖抚过标注密道的位置，忽然想起三长老当年想强行开启往生池的事。那地方藏着女娲宫历代祖师的灵力，若真与青禾宗的灵脉相连，倒也算一段奇缘。
“别去动它。”我将地图折好收起来，“既是天然形成的灵脉，顺其自然便好。”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我推开窗，见青禾的窗还亮着灯。走近了些，听见她在低声说着什么，原来是在给小弹和阿石讲女娲宫的规矩：“……见到长老要行礼，不许在大殿上乱跑，更不能像在咱们这儿似的，追着雪貂满山跑……”
小弹的声音闷闷的：“知道了，青禾师父比林悦师祖还啰嗦。”
阿石跟着点头：“就是，上次林悦师祖还带我们去掏...
“上次林悦师祖还带我们去掏鸟窝呢。”阿石的声音混着笑意飘出来，话音刚落就被青禾敲了下脑袋，“没大没小，那是看你们练剑辛苦，偶尔松快松快。到了女娲宫，半点马虎不得。”
我忍不住低笑，转身回房时，见月光落在案上的补天石碎片上，两块碎片合在一起，正泛着温润的光。静云师叔说，这石头能镇压心魔，可我总觉得，它更像面镜子，照得出人心底的坚守——当年师父把它交给我，大约是早就料到，我会在青禾宗找到比清规更重要的东西。
三日后启程前往女娲宫，小弹和阿石背着新做的剑囊，雪貂缩在阿石的背包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青禾穿着我给她缝的新道袍，领口绣着青禾宗的纹样，走在山门前时，忽然回头望了眼那棵老桃树，“等我们回来，桃花该打苞了吧？”
“说不定能赶上第一朵花开。”我笑着帮她理了理衣襟，“路上小心些，别让那两个小猴儿乱跑。”
林欢和林娟早已备好御剑的法器，是两柄青玉剑，剑身刻着护灵符文，“这是掌门特意让人送来的，说能护着孩子们的灵力。”林娟将剑递给青禾，“我们在宫门外等你们，小比结束就一起回来。”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海中，小翠忽然道：“姑娘，您不一起去吗？”
“不去了。”我望着青禾宗的飞檐，“这里才是我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倒比往常清闲些。我每日整理剑谱，偶尔去西侧山谷看看林娟布的聚灵阵，那里的野菌长得越发旺盛，连蝴蝶都比别处多几分灵气。林欢在密道入口加了层结界，笑道：“总得防着雪貂那小家伙乱钻，万一惊动了往生池的灵脉，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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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傍晚，静云师叔的传讯符忽然飞来，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小比顺遂，青禾悟了。”
我捏着符纸笑了。青禾这孩子，练剑时总想着“赢”，却忘了剑术的根本是“守”。想来是在女娲宫见了各路高手，终于明白，剑不是用来争强的，是用来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半月后，青禾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阿石的剑穗上多了个小小的...
阿石的剑穗上多了个小小的玉坠，是女娲宫小比前十的奖品，他却宝贝似的塞给小弹，红着脸说：“你戴比我好看。”小弹没接，却把自己赢得的那柄银纹短剑递给了他：“你的木剑该换了，这个轻，适合你。”两人推让着，耳尖都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青禾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锦盒，见了我便打开：“师父，您看这个。”里面是块莹白的玉佩，上面刻着“青禾宗”三个字，边缘还缀着细小的青禾叶纹，“是掌门亲手刻的，他说青禾宗虽不在女娲宫山门内，却也是正道一脉，往后遇事，女娲宫会为我们撑腰。”
我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上面温润的刻痕，忽然想起掌门说过的“烟火气”。原来那些藏在日常里的守护与牵挂，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让这小小的青禾宗，与那云端上的女娲宫，系上了斩不断的联系。
雪貂从阿石背包里跳出来，直奔厨房，显然是闻到了小翠新烤的栗子香。小翠追在后面笑：“慢点跑，别烫着！”林欢和林娟迎上来，接过青禾手里的行囊，听她讲小比时的趣事——阿石为了护着小弹，硬生生接了对手三招；小弹则在最后关头，用了招青禾宗的“枯木生花”，惊得裁判长老直点头。
暮色降临时，我们又坐在了廊下。青禾给我倒了杯新酿的梅子酒，酒液清冽，带着点酸意。“师父，”她忽然道，“这次在女娲宫，我见到了您当年住的院子，里面的桃树都结满果子了。”
“是吗？”我望着院外的老桃树，它今年也挂了不少青桃，“当年我总嫌它结果慢，如今倒觉得，慢慢长才好。”
小弹和阿石在院中练剑，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石的剑招还是有点笨拙，却比从前稳了许多；小弹的身法越发灵动，剑尖划过空气时，带着细碎的灵力微光。雪貂蹲在石桌上，跟着剑影晃脑袋，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像是在叫好。
林欢和林娟在收拾小弹赢来的法器，偶尔低声说笑。小翠端来一盘烤栗子，栗子壳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香气漫了满院。
我拿起一枚栗子，剥壳时烫得指尖微麻，入口却是甜糯的。忽然觉得，这便是最好的日子了——有可守的山门，有可护的人，有慢慢生长的桃树，还有一院的烟火气，岁岁年年，细水长流。
夜风穿过竹林，送来远处的虫鸣。青禾还在说着女娲宫的见闻，小弹和阿石的剑声伴着她的话音，像首温柔的曲子。我望着天边的圆月，忽然想起师父当年的话：“大道无形，藏于万物。”
或许，我的道，从来就不在清冷的云海之巅，而在这青禾宗的晨雾里，在孩子们的笑闹中，在这满院的栗子香里，在我们彼此守护的每一个寻常日子里。
这样想着，我举起酒杯，对着月光，也对着身边的人，轻轻抿了一口。酒意漫上来时，心里暖融融的，像揣着个小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