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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梅鼎那日在云封寺与任刚分别,回到梅关后,面上一切如旧,心中却已另有一番天地。
他照常处理文书,巡查关防,只是往日的惶恐不安,渐渐被一种沉静的等待取代。
转眼便是年关。岭上的腊月,山风如刀,寒气浸骨。
驿道上看不见行人,梅关南边那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因不堪守关绿营兵的骚扰,
青壮男女都投奔亲戚去了,只剩下几个老汉老妪守着空屋,更添了几分荒凉。
叶长盛见西军迟迟没有攻关,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他将关防琐事全推给梅鼎,自己带着四五个亲信,往南雄州寻欢作乐去了,常常一去数日不回。
关上士卒私下议论,都说叶参将在州城里,日夜泡在赌场妓院,好不快活。
梅鼎既已存了离去之心,反倒不像从前那般愤懑。
他脱了官袍,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衣,每日巡关查哨,常与士兵一同吃些粗粝饭食,闲话几句家常。
见兵士衣衫单薄,便将自己存的炭火,分一些出去;
有人染了风寒,他亲自过问汤药,还将从福州带来的伤风丸散,分赠下去。
如此过了一两个月,关上这些绿营兵,除了叶长盛那几十个心腹,大多对这位文官出身的梅大人渐生好感。
觉得他体恤下属,和那位只知克扣军饷、作威作福的叶参将,大不相同。
翻过年后,到了农历二月初,岭上的春意,便再也拘束不住,在梅岭的千沟万壑间,恣意铺展。
严冬的肃杀,被暖湿的南风一扫而空。
连绵的山峦仿佛一夜之间苏醒,层层叠叠的绿意,从山谷漫到天际——那是马尾松的老绿,杉木的青翠,木荷的新绿,还有枫香枝头初绽的嫩红。
向阳的坡地上,那几株苦守一冬的野梅,花期将尽。
枝头残存的花瓣,呈半透明的苍白,星星点点,嵌在灰褐的枝干间。
而在它们身后,毛竹林正焕发着勃勃生机:
新笋破土,嫩黄的笋尖挂着露珠;去年生的新竹,已褪去笋衣,青翠的竹节笔直向天;老竹泛着苍绿,在风中沙沙作响。
整片竹海,在春光里摇曳,仿佛能听见竹子拔节生长的细微声响。
油茶树上残留的几朵白花,还在坚持;杨梅树已悄悄结出青涩的果实;铁冬青的红果虽然干瘪,却依然挂在枝头。
映山红是山间最热烈的颜色。
一丛丛、一簇簇,从山脚烧到山腰,浓丽的红与粉,泼泼洒洒,把大片山坡染得如同织锦。
林间偶尔可见几株山乌桕,新生的嫩叶,在阳光下泛着铜色光泽;
泡桐树高举淡紫色的花串,在绿荫中格外醒目;而那些散生在林间的南方红豆杉,始终保持着深绿的端庄,与周围的姹紫嫣红,相映成趣。
山间的雾气变得柔和,带着潮润的暖意。
清晨,薄雾如纱幔流淌在峰峦之间,淹没了林梢,只露出远山如黛的脊线。
待日头升高,雾气渐渐散去,化作无数晶莹的露珠,挂在每一片草叶、每一瓣花朵上。
松鸦在林间穿梭,发出清脆的鸣叫,与潺潺的溪流声相应和。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苏醒的气息、腐殖质淡淡的醇香,还有各种野花混合的芬芳。
各种蕨类,也纷纷展开拳曲的新叶。
蛰伏一冬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尽情的释放。
关楼之上,梅鼎凭栏远眺。
漫山遍野的生机涌入眼底,竟将他心中那份因等待而生的焦灼,悄然抚平了几分。
岭表的春天,来得如此迅猛而热烈,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是该与那死气沉沉的过去,做个了断了。
二月刚过几天,任刚果然又带着那支商队,回到了云封寺。
这次他们不仅顺利将沈保桢的家眷,接往西军辖地,更给梅鼎带来了父亲的亲笔家书。
信中用语隐晦,说家中一切安好,已得“友人”周全照料,
又道“儿身处险地,凡事当自行斟酌,毋以家室为念,唯望珍重自身”。
梅鼎读完,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知道父母妻儿已受军情局保护,再无后顾之忧。
如今横在面前的,就只剩叶长盛这个绊脚石了。
任刚得知他的顾虑,只淡然一笑:“梅大人宽心,这事近期必有分晓。”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到了农历三月初二这天清晨。
雾气还没散尽,叶长盛又照例点了三五亲兵,马蹄嘚嘚地踏着湿滑的石板路下关,往南雄州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