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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静谧中缓缓流淌,偶尔夹杂着碗筷间轻微的碰撞声,如同夜曲中不经意跃动的音符。
西施以一种近乎雕琢的姿态,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食物,那份优雅已深深刻入她的骨髓,但进食的速度却悄然放缓,直至她轻轻放下筷子,用一方柔软的绢帕轻拭嘴角,示意自己已饱足。
桌上佳肴虽被她享用了不少,却仍余下许多,仿佛是这场静谧用餐的未完篇章。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对面的元歌。自始至终,元歌面前的碗碟依旧洁净如初,仿佛未曾沾染过一丝尘埃,那双筷子也静静地躺在原处,宛如这场“晚餐”的静默旁观者。
而元歌本人,则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坐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似乎永远也喝不完的酒坛,偶尔仰头,大口灌下,酒香与空气中原本的檀香交织,形成一股独特而令人沉醉的气息。
西施望着他那副以酒为伴、酣畅淋漓的模样,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
她眨了眨那双纯净如梦、闪烁着棕色光芒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与真挚,轻声问道。
“主人……您、您已经喝了好几坛酒了……怎么一口饭菜都不吃呢?难道……难道您不饿吗?”
她稍作停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继续问道。
“这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比这些美味的饭菜还要吸引您?”
在她有限的世界观里,食物是生命的源泉,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而酒,则似乎总是与混乱、失态和危险紧密相连。
元歌正举着酒坛往嘴里倾倒,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缓缓放下酒坛。
他转过头,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戏谑的表情,一双桃花眼闪烁着玩味的光芒,贱兮兮地上下打量着西施,反问道。
“哦?你觉得酒不好喝?”
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身体前倾,逼近西施,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小西施,听你这口气……你喝过酒吗?嗯?连尝都没尝过,就敢在这里妄下断言,说它不是好东西?这可不行啊,没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懂不懂?”
西施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傻气,如实回答。
“我……我确实没有喝过酒。”
但她随即又挺直了背脊,带着一种基于过往经验的坚定,坚持自己的看法。
“但是……但是我并不认为它是个好东西!”
“哦?为什么?”
元歌似乎来了兴致,用手支着下巴,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在等着看笑话。
西施的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恐惧和厌恶,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斥着脂粉气和虚假欢笑的青楼。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回忆带来的颤抖。
“因为……因为我原来在青楼里的时候,经常……经常看到有客人喝酒。他们喝多了之后,就……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好可怕!”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裙。
“他们像没了脑子的疯子,大喊大叫,摔东西,打人……甚至……甚至……”
她的脸颊因为羞愤而涨红,声音也变得哽咽。
“甚至有一次,一个客人借着酒劲儿,把我们楼里好几个不愿意接客的姐姐都给……都给强行侵犯了!她们哭得好惨……”
她抬起眼,眼中带着未散的后怕。
“所以……所以我一直觉得,酒喝多了,会让人变成怪物,很可怕……”
她说完,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又因为回忆起那些不堪的画面而微微发抖。
然而,预想中的安慰或者认同并未如期而至。回应她的,是元歌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夸张的哈哈大笑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哎哟喂……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用一副“你太天真了”的眼神看着西施,摇了摇头。
“唉,小西施啊小西施,你说的那种人……”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那根本就是些没用的废物!是自身没本事、心里憋着坏,却又没胆量承认和发泄的怂包软蛋!”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里面的酒液发出哗啦的声响,如同海浪轻拍着岸边。
“告诉你吧,”
他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但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欠揍的嬉笑。
“酒这东西,喝多了确实会醉,会让人头脑发昏,行为失控。它就像一面镜子,能映照出人内心最真实的面貌;又像是一把钥匙,能打开平日里被理智和规矩紧紧锁住的欲望之门。所以才有那句老话,叫‘酒壮怂人胆’!明白吗?那些平日里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货,几杯黄汤下肚,就敢借着那股晕乎劲儿,去干他们平时只敢想、却绝对不敢做的混账事!”
说到这里,元歌脸上的笑容忽然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嘲讽和某种深沉悲哀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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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手中酒坛里那晃动的、还剩下一半的琥珀色液体,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忧伤的嬉笑。
“但是啊,小西施,”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
“你知道吗?真正的……嗯,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但凡心里还有点底线和坚持的人,就算是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他们也绝不会做出那种下三滥、丢人现眼、只有十足小人才干得出来的行为!”
西施被他话语中突然流露出的沉重情绪所感染,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面前那些她刚刚还觉得无比美味的佳肴都彻底遗忘了。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元歌,仿佛在聆听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生哲理,又似是在探寻一个深藏不露的秘密。
元歌没有看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的目光仍牢牢黏在那酒坛之上,似在对着那酒倾诉心底的感慨:
“有些人啊,一旦酩酊大醉,便会丑态百出。他们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着深爱妻子,可醉后却会对妻子拳脚相加、恶语相向;他们平日里对孩子宠溺有加,可醉后却通过辱骂孩子来体会有权力的快感。然而,即便醉得昏天黑地,他们也绝不敢对那个心中恨之入骨、却又掌控着自己生计的上司,有丝毫的冒犯之举,连一根汗毛都不敢触碰。”
他的语气中,满是冰冷的讥讽,宛如寒冬里的一阵冷风,直刺人心。
“还有些人,醉后或许会将家中砸得一片狼藉,以此发泄对生活的不满。但他们绝不会跑到大街上,把自己辛苦赚来的银钱,像撒豆子一般撒给路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悄然添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感,如同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可也有那么一些人……哪怕自己醉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如风中残叶,神智混沌似雾里看花,当他们在寒冷的街头看到一个被遗弃在襁褓里的婴儿时,仍会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小小的身躯。明明自己都醉得语无伦次,却还会对着那个懵懂无知的婴儿,露出傻乎乎的灿烂笑容,用含混不清的话语逗婴儿开心……直至孩子的家人闻讯匆匆赶来,焦急地将孩子寻回,那个醉汉才会踉跄着、嘿嘿傻笑着离开,继续他那不知方向的流浪之旅……”
他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西施,脸上的忧伤已被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所取代,可那嬉笑的伪装依旧如一张不合时宜的面具,挂在嘴角,显得格外别扭。
“所以,你看到了吗?醉酒,从来都不是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咒,”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目光如利刃般锐利。
“它不过是扯下了人平日里精心戴着的面具,剥掉了那些虚伪的教养和压抑的枷锁,将一个人最本质、最真实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倘若你骨子里是善良的,它便会如放大镜一般,放大你的善良与温柔;倘若你心底藏满了恶念,它便会如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释放出你的丑恶与卑劣!”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西施,语气斩钉截铁,犹如重锤敲响。
“所以,你说的那种人,根本就不是酒的问题!是他们自己的心,早已腐烂不堪,恶臭熏天!他们本身就是无能的小人,懦弱的败类!酒,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自以为可以逃避责任的借口罢了!现在,你明白了吗?”
西施怔怔地看着元歌,他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她单纯的世界里轰然炸响,彻底颠覆了她过去对“酒”和“醉酒”的所有认知。
她望着元歌那双在醉意下显得格外深邃、也格外疲惫的眼睛,仿佛第一次真正窥见了他那玩世不恭笑容之下,隐藏着的、看透人性丑恶的冰冷内核,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世间残存善意的微弱希冀。
她似懂非懂,却深受震撼,只能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西施凝视着元歌那副以酒为欢、酣畅尽兴的模样,心中因过往经历而对酒滋生的抗拒,与眼前元歌那肆意享受的姿态形成鲜明反差,令她满心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