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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我闭着眼，“识货的不会错过这种买卖。”
话音刚落，林间传来脚步声。
不急不缓，落地有分寸，不像追兵，倒像是踏青的书生。我睁开一条缝，看见个布衣青年从树影里走出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目清峻，眼神亮得扎人。他在第一棵刻符树前停下，伸手抚过树皮上的痕迹，指腹来回摩挲，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抬头，目光直直射向这边。
我坐着没动，只把折扇轻轻放在膝上。
他快步走上石阶，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抱拳行礼：“敢问，可是楚公子留下的记号？”
我抬眼打量他：“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赴宴的？”
“在下寒门一介游学之士，途经此地，见树上有古符遗痕，心觉蹊跷，故循迹而来。”他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此非民间巫画，乃是《天元纪》所载星轨拆解之法。公子若非师出观星谷，便是得过高人指点。”
我轻笑一声：“观星谷早没了，高人也都进了土。我只是个病得快死的书生，顺手划几道痕迹罢了。”
“那为何偏偏是‘贪’字三变？”他追问，“首为取，次为藏，末为噬——合为‘贪噬天下’之谶。此等秘传，岂是顺手可得？”
我缓缓坐直了些，胸口一阵闷痛，却仍开口：“你既然认得这符号，那就该知道，贪字起于欲，成于瞒，终于反噬。有些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被人画进了局里。”
他眉头微皱：“公子所指何事？”
我抬手，指向远处那座城：“你看那边。城墙还在，粮仓未空，可街头上每天都有人饿死。你说，是谁在吃人血馒头？又是谁，在背后数银子？”
他顺着我手指望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风穿过破驿，吹动檐角残旗，啪啪作响。
良久，他收回视线，拱手道：“公子身负重创，犹不忘布局长远。在下虽居寒门，亦知是非。若公子不弃，愿同行一程，探个究竟。”
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阿阮忽然上前一步：“那我呢？”
我看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压进她手心：“回家去。你娘还在等你熬药。”
她攥着铜钱，嘴唇颤了颤，终究没哭出来，只用力点了点头。
转身时，她脚步很慢，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道尽头，我才收回目光。
寒门子站在我身旁，低声问：“她也是你布的棋？”
“不是。”我撑着石阶想站起来，腿却软了一下，“她是活在这世道里，还能低头捡柴火的人。这种人，比什么都值钱。”
他没再说话。
我扶着他的肩，勉强站直，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城。
城门口有兵丁盘查，炊烟袅袅升起，像是太平景象。
可我知道，那烟里飘的，不只是饭香。
我迈出第一步，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石阶边缘。
寒门子伸手扶我，我摆摆手，自己撑着站起来。
第二步，走得稳了些。
第三步，手摸到了袖中的最后一截炭条。
它还没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