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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迟抱着一摞提案来找她时,眼尾还带着红:
 “三百二十二条,我整理出八十条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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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着印。”苏芽拿过他怀里的本子,“跟我走。”
 他们走过麦浪翻涌的南坡,听见两个农夫蹲在田埂上争:“施肥税该按亩算,我家地薄!”“按产量算才公道,你去年收得比我多!”又穿过铁匠铺,几个工匠围着炉子敲:
 “工具共享率提到七成?那我这把新锤子谁都能借?”
 “七成太少,六成五!”
 最让燕迟愣住的是西巷口,三个孩童跳着绳唱:
 “新规好,新规妙,轮休日里睡大觉;奶羹多,娃不闹,铁娘子的哨声不扎腰——”
 “你还记得《民议立法会章程》最初是谁签的吗?”苏芽停在老槐树下。
 燕迟想了想:
 “三百民代表,按各寨人口选的。”
 “不对。”
 苏芽指着树杈上——那里钉着块小木板,是三年前一个五岁娃踮着脚贴的,
 “是那个举手的孩子。他说‘我要改不许爬树的规矩’。法要活,就得让签名字的人,真的回来管事。”
 签约日改在释命钟下。
 钟是三年前从旧营垒搬来的,钟身上还留着十七道鞭痕——那是铁娘子当年抽人时,皮鞭甩在钟上的印子。
 这一回,签名单子不是按身份排,而是抽签。
 第一位上台的是灰舌。
 他拄着竹杖颤巍巍走来,左手少了三根手指——那是旧主砍的。
 纸娘递过炭笔,他却摇了摇头,把掌心按在墨迹未干的条款上:
 “我不认字,但我疼过。”
 掌印是歪的,还带着茧子的纹路。
 接着是石妹,她在“矿政轮休制”旁画了颗小煤块;小满在“哺乳期奶羹”后面添了朵小花;铁娘子把那本炭书压在“不准打人”的条款上,用炭笔在旁边写:
 “信我。”
 最后一个签名的是阿牛——两年前偷过粮的青年。
 他接过笔时手抖得厉害,在“偷窃罚则”那页写了个“改”字,又划掉,重新写
 :“我错了。”
 苏芽站在钟前,看着满纸的掌印、炭画和歪字,突然想起埋在共悯碑下的那支笔。
 那是她刚建北行时埋下的,笔杆刻着“换班”,想着等有天不用她拿笔了,就挖出来传给别人。
 灰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个木盒:
 “今早翻碑底,土都松了——像是有人年年替您添新土。”
 笔杆被重新打磨过,“换班”二字却还清晰。
 苏芽把笔递给燕迟:
 “这次,你写标题。”
 燕迟接过笔,悬在纸页上方许久。
 笔锋落下时,墨痕里浸着月光:我们定的约。
 仪式散后,谷里的灯一盏盏灭了。
 苏芽摸着释命钟上的十七道刻痕,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铁娘子站在月光里,手里捏着块烧红的铁片,上面压着十七个小指印:
 “新生队的小子们说,要替我疼一次。”
 苏芽接过铁片,扔进旁边的熔炉。
 火焰腾起时,火星子窜得老高,像极了她梦里那些互相照亮的火把。
 “芽首。”
 铁娘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您看那山道——”
 苏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月光下,一队人影正沿着山道往谷口挪,为首的老者举着面破旗,旗上的字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听说……你们这儿,规矩是活着的人喘出来的?”
 她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麦种。
 风裹着山外的寒气吹进来,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扎骨头。
 熔炉的火还在烧,把“我们定的约”四个字映得发亮。
 流民破旗入谷那夜,苏芽站在谷口的了望台上,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她没迎,也没拒,只是摸出怀里的麦种,在掌心搓了搓——硬邦邦的,带着阳光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