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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参与三人的讨论，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下，是连绵起伏的宫殿屋脊，像是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沉默的巨兽。他能感受到，随着消息的扩散，有一张无形的、由希望和信念编织而成的大网，正在以他为中心，迅速铺开。
这张网，赋予了他力量，也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责任。
“我只是想让她活下去。”顾长生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三位盟友，神情平静，眼神却无比认真。
“最初，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曦夜。为了能有一个没有末日倒计时的，可以和她在院子里喝茶看落日的普通午后。”
他的话语很朴实，却让在场的三人，无不动容。
楚云箫想起了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只为美酒而醉。慕容雪想起了妹妹最爱的那种、开在雪地里的霜心花。而裴玄知，想起了那本他希望能留给新世界的、没有谎言的史书。
他们所有宏大的理想，其最初的起点，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简单而纯粹的愿望？
“但现在，我明白，”顾长生继续说道，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裴玄知身上，“当你说出‘火种’那个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推诿，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已经完全接受，并准备为之承担一切后果的事实。
“顾公子……”裴玄知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顾长生却抬手阻止了他，他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他说，“更不会辜负那些在黑暗中，因为我而重新燃起希望的人们。告诉我，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他的问题，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一变。
如果说之前，顾长生是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核心”与被保护的“变数”，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主动地、昂首挺胸地，站到了棋手的位置上。
他不再仅仅是希望的象征，更将成为挥舞希望的利剑。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
洛清寒正小心地为一盆冰心兰浇水。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整个寝宫的氛围都变了。
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连光线都会被冻结的死寂。
如今的寝宫，多了一丝……暖意。
女帝陛下批阅奏折的时间变少了，在窗边静坐的时间变长了。她不再频繁地召见镇业师，也遣散了大部分侍卫。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和那个叫顾长生的男人待在一起。
有时是在庭院里散步，有时只是在殿内对坐，各自看书，一言不发。
可那种宁静与祥和，是洛清寒从未在女帝身上见过的。陛下那双总是蕴含着万古冰川的凤眸，只有在望向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融化成一汪春水。
洛清寒知道，那个男人改变了陛下。
他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抚平了陛下灵魂深处的狂躁与痛苦。他究竟是谁？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份好奇，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悄然发芽。
……
顾长生再次站到了窗前。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在夜风中缓缓涌动，遮蔽了星月，让整座皇城都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但在那厚重的云层之上，极高的天穹处，仿佛有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固的光，正从那裂痕中，艰难地渗透下来。
他知道，点燃这束微弱的希望之光，也意味着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这片无尽黑暗的注视之下。
那些习惯了黑夜的、以黑暗为食的庞然大物，绝不会容忍火种的存在。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来自那座高耸入云的镇魂神殿，来自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法则，来自那潜藏在原罪业力最深处的古老意志……它们的反扑，将会比“贪婪”残响，猛烈千倍、万倍。
新的危机，已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