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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蠢。’”
 郡主说到此处,竟微微笑了笑。
 “我当时气得想揍她,手都抬起来了,却又想起大嫂以前总说我鲁莽……
 陆妹妹她不怕我,也不走,还给我倒了杯温水。
 她说:‘犯蠢不可怕,只要不再持续犯蠢就好。’”
 “那时我觉得,她真像大嫂啊……
 甚至动了把她绑回京城给大哥当续弦的荒唐念头。
 当然,这事没成,因为我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外祖家的人带回去了。”
 “我外祖母骂我没出息,为这点小事就买醉消沉。
 可那是我大嫂和我未出世的侄儿啊……”
 郡主眼中泛起了水光,她迅速眨了几下眼,将其逼了回去。
 “后来,外祖母为了哄我开心,带我去陆家的绣坊定制新衣。
 我又见到了陆妹妹,她居然装作不认识我。
 我心中气不过,故意刁难她,要她在我的一件外衣上绣一千朵不同的花。
 她倒好,一口就应承下来。”
 郡主语气里带着几分当年的气恼,又有几分怀念。
 “我被噎得不上不下,外祖母当时也是为了纵着我,便让她十日内绣出来。她也答应了。”
 “我本等着看她如何收场,谁知八日后,我拿到了那件衣服……”
 郡主的语气充满了惊叹:
 “我原以为她定是熬了无数个通宵,谁知后来熟了才知,她每日只肯为我绣三个时辰。
 她偷懒?不,她是巧思。
 一千朵不同的花,她竟用配色深浅、花瓣形态细微变化,解决了七八百朵。
 望舒,你可知,那么多颜色绣在一件衣服上,非但不显杂乱,反而绚烂夺目,好看得紧。
 有机会我穿给你看,年纪上来了,不敢穿,只能好好收藏,避免损坏。”
 “我问她如何做到的,她说:
 ‘外面看来不可能的事,往往只是因为没有真正去了解其中的关窍。’
 她又问我:‘何必为了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往,放弃外面那么多尚未了解过的广阔天地呢?’
 我才恍然,她是以这种方式在点醒我,安慰我。”
 “自那以后,我们便认了姐妹。
 我本想带她纵马游玩,却被外祖母拦下了,说怕我带坏了陆妹妹的规矩。”
 郡主笑了笑。
 “后来,外祖母担心我在京城嫁人会继续惹祸,便为我在扬州定了门亲事,让我低嫁。
 我觉得无所谓,嫁在扬州还能常常见到陆妹妹,京城的王府……
 我也不想回去了,那里尽是伤心地。
 父王母妃虽不怪我,可我无颜面对大哥的冷眼。”
 “陆妹妹知道我定亲后,说要为我绣嫁衣。
 我说,我要天下最华贵、最独一无二的嫁衣。
 那时我年少天真,尤喜奢华,便收集了许多珍珠、宝石,让她给我绣到嫁衣上去。”
 郡主的语气再次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嘲讽:
 “这事,才是真正的祸端起处。我想得简单,却不知人心叵测。”
 “有一天,我与你外祖母见面时,那个与我定亲的男人来了。他一眼看中了你的外祖母。”
 郡主的声音凉了几分,“他回去后,竟跪求他父母三个时辰,要求退了我的亲事,改娶陆妹妹。”
 “他父母自然不敢得罪王府,便上门寻我外祖母说项。
 外祖母将他们轰了出去,并禁止我再与陆妹妹来往。
 我自然不依,我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翻墙出去想见陆妹妹,却次次未能得见……
 她也被家人拘在了府里。”
 “僵持了近一月,我始终见不到她,便赌气地想,许是陆妹妹心里也喜欢那人,所以才避而不见。
 我一怒之下,收拾行装回了京城王府。”
 郡主叹了口气:“回到王府不久,正逢科考放榜,你们堂祖父正好是新科武状元,骑马游街,被我父王一眼相中,来了个‘榜下捉婿’。”
 望舒心想还真有这事啊,原来不是小说里的情节。
 “父王母妃问我,是愿留在京城,还是随夫前往北地祖籍?我选择了北地。
 我想离得远远的,觉得自己大概天生不讨人喜欢,是个麻烦。”
 郡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当年的自弃,随即又染上暖意。
 “还好,你们堂祖父他明明知道我在京中的那些混账事,却待我极好,十分宽容。
 想来,王家的男人,大抵都有这般开阔的胸襟与担当吧。
 这个你也体会到了吧?”
 “我一直以为,陆妹妹后来嫁了那个背信弃义的破烂货。
 直到前阵子,收到她托商队送来的那件……
 她当年应承我的,绣满了珍珠宝石的嫁衣。”
 郡主的目光投向屋内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件珍藏。
 “我才知道,我又一次被人利用了。
 那个狗东西,他根本不想娶我,怕娶了我这郡主回家难以驾驭,便利用了陆妹妹作筏子,演了那么一出戏,逼我主动退避。
 而陆妹妹她根本不曾正眼瞧过那人。”
 “后来,他家因着这事,暗中打压陆家的绣坊生意……
 这些,我远在北地,竟一无所知。”
 郡主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陆家的败落,我难辞其咎。”
 她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望舒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坦诚。
 “所以,望舒,日后,无论我给予你什么,你都无需推拒,更不必心有不安。
 这并非施舍,你就当作……
 是我对陆妹妹,对陆家的一份迟来的补偿。
 只怕当初我外祖家,为了平息事态,也未必干净,其中那些勾连缠斗的龌龊,我那时不懂,现在也不愿深究了。”
 林望舒连忙起身,深深一福:
 “堂祖母言重了。
 外祖母她从未怨怪过堂祖母。
 她常与望舒说,与外祖父夫妻和睦,儿孙绕膝,如今绣坊生意也重新兴旺,日子过得甚是安乐满足。
 往事已矣,堂祖母实在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徒增伤感。”
 郡主看着她急切安慰的模样,脸上那份伤感渐渐化开,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些微疲惫的笑意:
 “我知道,你那绣坊如今办得风生水起,陆妹妹教导了许多徒弟,将苏绣技艺传承下去,很好。
 只是你外祖母那般惊才绝艳的巧思与技艺,只怕后辈之中,能得其精髓者,寥寥无几了。
 她说她有个孙女颇有天赋,若有可能在我闭眼之前,带那孩子来北地,让我见一见吧。”
 “堂祖母!”
 望舒被这话惊得心头猛跳,再次行礼,语气带着惶恐。
 “堂祖母福泽深厚,定当长寿百岁,万不可说此不祥之言,望舒心中惶恐难安。”
 郡主见她如此,不由失笑,那点伤感彻底散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带着几分戏谑的模样:
 “所以我说,你就是只小狐狸,滑不溜手,最是知道如何哄我这老婆子开心。”
 气氛至此,终于松快了些。
 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品评了一番新茶的点心。
 末了,郡主似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盏,状似随意地问道:
 “说了这许多陈年旧事,倒忘了问你,你可想知道关于卢先生,还有你身边那个叫抚剑的丫头的事?”
 林望舒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目光迎上郡主洞察一切的视线,心知,今日这场交心之谈,尚未结束。
 这话该如何回啊?宫中密事,知道了会被砍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