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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玄微子那蕴藏无量星辉的洞府归来,凌绝步履沉凝地踏上劫莲峰蜿蜒石径。掌教口中流淌出的“天衍仙宗”、“替天巡守”、“归墟之劫”等字眼,每一个都重逾千钧,字字如星辰撞击心湖,掀起滔天巨浪。那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的真实未来。他仰望峰顶,那里云雾缭绕,劫莲峰如一柄孤峭古剑刺入苍穹,承载着此刻他胸中翻涌的复杂心绪——既有触及更高天地壁垒的渴望在血脉里燃烧,亦有对那席卷寰宇的未知浩劫如冰水浇头般的凝重。这份沉重,已非一人一峰所能承担。
 劫莲殿内,气氛肃穆如铁。当凌绝将玄微子所揭示的秘辛与重担,一字一句清晰复述,大殿中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石浩、赵铁柱等一众曙天盟核心成员,皆屏息凝神,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向往的光芒在眼中跳跃,那是修行者对更高道途的本能渴求;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如墨的凝重,那是对浩劫压顶、天地倾覆的深切忧惧。石浩宽厚的掌心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清风清亮的眼眸深处,那惯有的疏朗被一片沉凝的星云取代;莫炎周身跳跃的混沌星火亦仿佛感知到主人心绪,焰光收敛,显出几分异样的沉寂。殿内唯闻烛火毕剥,人人皆感肩头无形重担压下,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在无声中蔓延。
 “前路艰险,唯精进不息!”凌绝的声音打破沉寂,如金铁交鸣,斩开殿内凝滞的空气。他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开始条分缕析地布置任务。
 石浩与赵铁柱被赋予重任,需将坤元镇岳阵与仙宗所见的防御精要熔于一炉,推演变化,为未来可能的壁垒破碎预筑坚城。清风与莫炎这对空间与火焰的掌控者,则需精研空间剑意的细微切割与混沌星火焚灭虚空之能,为未知的远行开辟路径。萧破岳与孙烈这对刚猛战体,被要求将炎龙之威锤炼至极致,追求那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刚猛无俦。林小满与白芷这对药毒双绝,则需梳理毕生所得,将远行所需的各种救急救命的丹药,炼至圆满无瑕。墨渊需将浩然剑域磨砺得更为稳固,参悟那维系天地正气的本源之律。苏柔虽初凝元婴,却事务最繁,既要稳固境界,更要总揽全局,为即将到来的仙宗之行调度物资,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众人肃然领命,眼中重新燃起锐意进取的光。安排妥当,凌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并未放松,反而因另一桩心事更添沉重——如何向莫离开口求助云璃之事,那千丝万缕的因果纠缠,让他心头如坠铅块。他深吸一口带着劫莲峰特有清冷灵气的夜风,转身走向自己那位于峰顶幽静处的静室小院,准备在寂灭星璇的深邃玄妙中,寻找片刻的沉潜与思索的契机。
 然而,命运的巨轮总在看似平静的节点骤然转向。
 “啊——!”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静室庭院的青石门槛时,一声凄厉到极致、仿佛能刺穿魂魄的尖叫,裹挟着足以冻结万物的恐怖冰寒,猛地从隔壁“星澜小筑”的深处炸裂开来!那声音穿透夜的静谧,带着生命濒临破碎边缘的极致痛苦,狠狠攫住了凌绝的心脏!
 “蓝玲儿!”凌绝脸色剧变,血色星瞳骤然收缩如针,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炽白流光,毫不犹豫地撞碎了星澜小筑那扇雕刻着星轨纹路的院门!
 闯入的瞬间,一股远超极北寒渊的酷烈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透护体灵力,直抵骨髓!眼前的景象,饶是凌绝历经生死,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寒气仿佛连神魂都要冻结。
 这哪里还是往昔弥漫着清冷星辉的雅致小筑?分明是坠落凡尘的九幽冰狱!目光所及,墙壁、梁柱、案几、蒲团,一切都被厚厚的幽蓝色玄冰覆盖。那冰层并非死物,其表面闪烁着无数微缩星辰般的光点,明灭不定,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至阴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窒息、却又蕴含着致命冰毒的雾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刃,肺腑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冰封。
 房间中央的寒玉床上,蓝玲儿蜷缩如风中凋零的冰莲。那身月白色的流云长裙,早已被体内疯狂失控逸散的玄阴寒气冻成齑粉般的冰晶,寸寸碎裂飘落。她近乎赤裸地暴露在这绝望的极寒之中,曾经欺霜赛雪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玉石般的、毫无生气的青白,坚硬冰冷,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碎裂。无数道深蓝色的冰纹,如同活物的血管,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下疯狂地凸起、虬结、蔓延,如同无数条冰封的毒蛇在皮下蠕动游走,每一次扭动都喷薄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至阴寒力!那寒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深蓝冰焰,在她体表明灭吞吐。
 她的双手死死抠住寒玉床边缘,指节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变形,长而锐利的指甲深深陷入那本该坚硬无比的寒玉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绝美脸庞,此刻因非人的折磨而扭曲变形,黛眉死死绞缠在一起,牙关紧咬,唇瓣被咬破,沁出的血珠瞬间冻结成细小的红宝石。喉咙深处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每一次都抽动着全身的筋肉。那双曾如星夜深海般湛蓝璀璨的眼眸,此刻被一片死寂的灰白色冰晶彻底覆盖,瞳孔涣散失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绝望深渊!
 化神巅峰!她终于踏足此境,然而这境界的突破,却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积蓄了漫长岁月的玄阴本源,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枷锁,化作彻底失控的洪荒冰魔,在她这具看似强大的躯壳内疯狂冲撞、撕扯、冻结!她的生机,就像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摇曳的烛火,在汹涌狂暴的寒潮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萎缩,生命的光华正被那无情的深蓝飞速吞噬!
 “蓝姑娘!”凌绝心头如遭重锤,所有杂念瞬间抛却。他低喝一声,身影如电闪至寒玉床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掌,混沌星力沛然而出,试图护住她摇摇欲坠的心脉,强行稳住那一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然而,那精纯浩瀚、足以演化万物的混沌星力,甫一接触蓝玲儿那布满恐怖冰纹的肌肤,竟如同滚水泼向万载玄冰!只听“嗤啦”一声刺耳锐响,他掌心涌出的星力竟被那至阴寒气瞬间冻结、排斥!一股钻心蚀骨的冰寒反噬之力沿着手臂经脉倒卷而上,手臂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蓝霜,几乎失去知觉!识海深处,那代表着寂灭终焉的漆黑道痕应激而亮,幽光流转,才堪堪抵御住这股侵蚀神魂的寒意,却根本无法将任何力量有效输入蓝玲儿体内!
 “好霸道的寒气!比碎星屿那次……”凌绝瞳孔紧缩,心头骇浪滔天。蓝玲儿此次玄阴绝脉的爆发,其凶险狂暴的程度,竟远超碎星屿那一次濒死之劫!化神巅峰的玄阴本源反噬,其威能简直如太古冰河倒灌,沛然莫御!
 就在他心焦如焚,混沌星力与寂灭道痕皆被那狂暴玄阴死死抵住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更加浩瀚磅礴、如同深空星云般厚重无边的气息,瞬间降临!这气息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一丝挥之不去的醇厚酒意,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伟力,强行将小筑内肆虐的至阴寒潮稍稍压制了一瞬。
 “蓝玲儿!”
 莫离大长老的身影,如同直接撕开空间壁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房间内。他那张平日里总是醉眼朦胧、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脸上,此刻布满前所未有的凝重。浑浊的老眼扫过蓝玲儿濒死的惨状,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了然。没有任何言语,他那枯瘦如千年虬枝的手指快如闪电,瞬间化作三道模糊不清的残影,精准无比地点在蓝玲儿眉心祖窍、胸口膻中、丹田气海三处关乎性命本源的要穴之上!
 嗤!嗤!嗤!
 三道肉眼可见、凝练如液态琥珀般的混沌酒力,带着温养调和、滋润万物的醇厚气息,如同三股暖泉,强行灌注入蓝玲儿那已被冰封的经脉窍穴深处。酒力所过之处,那汹涌狂暴的玄阴寒潮仿佛遇到了某种天然的调和剂,其彻底冻结生机的速度被奇迹般地延缓了一丝。蓝玲儿那灰败僵硬的脸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生命光华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莫离大长老…”蓝玲儿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捕捉到那醉意的身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喉咙里挤出微弱如蚊蚋、又似冰碴摩擦的声音。
 “丫头,撑住!撑住!”莫离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并指如剑,指尖泛起一层柔和如月华般的清辉,瞬间笼罩蓝玲儿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乃至那狂暴失控的玄阴本源核心,都被这缕清辉细细探查、感知。这探查的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却仿佛过了百年。当莫离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清辉敛去,他那张脸已然变得异常难看,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刻满了深重的忧虑与一丝……惊喜。
 “大长老,情况如何?”凌绝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急迫,目光死死锁住莫离。
 莫离好似长长地、沉重地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山万水,充满了无奈与悲悯。他浑浊的目光抬起,看向凌绝,又仿佛穿透他,望向了某种残酷的天道规则:“蓝玲儿这玄阴绝脉之体……本就是逆天而生,向死而存。天道有衡,阴阳相济。她身负至阴之极,阳极则衰,本就不容于世。那怕穷尽心力,寻遍诸天奇物,也不过是饮鸩止渴,也只能勉强压制其本源反噬,如同以薄纱缚猛虎,终有束缚不住、反遭其噬的一日。”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蓝玲儿那被冰纹覆盖、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躯体上,意味之色更浓:“此次她突破化神巅峰,玄阴本源随之暴涨,如同幼虎长成真正的太古冰魔,凶威滔天!而她的身体、她的神魂……却未能同步蜕变出足以容纳和驾驭这头‘凶兽’的‘牢笼’!此乃本源与容器彻底失衡!加之之前碎星屿血战,心神损耗过剧,此次爆发……唉,其凶猛酷烈,比老夫最坏的预想,还要可怕十倍!百倍!”他猛地加重语气,枯瘦的手掌无意识地握紧,“普通的至阳灵物调和?此刻投入她体内,无异于将一点火星投入冰封万里的北冥之海,瞬息即灭,杯水车薪,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