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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神裂谷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钦差的明黄仪仗已刺破蛮疆硝烟。
高进展开圣旨的绢帛簌簌作响：
“藩王陈锋，屠戮过甚……”
话音未落，被故意放走的蛮族俘虏骤然暴起，
淬毒匕首直刺高进咽喉！
陈锋的陌刀后发先至斩断刺客臂膀，
溅落的毒血在圣旨上蚀出缕缕青烟——
“高大人，”陈锋踩住刺客头颅轻笑，
“现在看清是谁在保境安民了？”
青铜巨鼎内的火焰渐次低伏，只余暗红光晕在饕餮纹路上流淌。祭坛四周，残余的蛮族俘虏被玄甲军用浸透马尿的皮索捆成串，跪在兀骨秃尚未干涸的血泊里簌簌发抖。裂谷深处卷来的风带着刺骨寒意，却吹不散空气中凝结如铁的血腥与焦臭。雷豹按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谷口方向，那里隐约传来金锣开道的刺耳鸣响与马蹄踏碎骨头的脆声。
“来了。”屠刚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他反手将沉重的陌刀重重顿进祭坛石缝，裂纹蛛网般蔓延。
明黄色的钦差仪仗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捅进这片尚未冷却的战场。八名绛衣力士抬着描金肩舆，踏过满地蛮兵残肢时靴底带起粘稠的血丝。兵部侍郎高进端坐舆中，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绯色官袍纤尘不染，与四周修罗场格格不入。他矜持地用一方素白丝帕掩住口鼻，狭长的眼尾扫过祭坛上玄甲浴血的陈锋，掠过那尊吞吐过金焰的青铜巨鼎，最终定格在兀骨秃无头的尸身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随即被更浓的倨傲覆盖。
“岭南王陈锋——跪接圣旨！” 随行太监尖利的嗓音撕裂死寂，尾音在陡峭岩壁间撞出森然回响。
祭坛上下，数百道目光利箭般钉在肩舆之上。玄甲军士的手按上了弩机，陌刀营汉子喉结滚动，粗重的喘息汇成一片压抑的闷雷。陈锋抬手，止住雷豹即将爆发的低吼。他一步步走下祭坛石阶，玄色战靴踏过粘稠血浆，在冻土上留下清晰的暗红脚印，最终停在肩舆前十步之遥。不跪，不拜，只微微颔首：“高大人远来辛苦。”
高进眼底寒光骤盛！他猛地起身踏出肩舆，展开手中明黄绢帛。绢帛边缘以金线绣着盘龙，在血腥风中簌簌抖动：
“诏曰：岭南王陈锋，膺受国恩，不思靖边安民，反擅启边衅！屠戮部族，血流漂杵，残暴失仁，有伤天和！更私铸凶兵，其心叵测！着即锁拿回京，交宗正寺严……”
“冤枉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蛮语嘶吼骤然炸响！俘虏堆中，一个被捆缚的蛮族少年猛地挣脱绳索——那绳索的活扣，是陈锋方才踱步时靴尖“无意”踢开的！少年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淬了幽蓝毒光的骨匕，如同扑火的疯蛾，直扑正在宣读圣旨的高进！匕首尖端直指咽喉！
变生肘腋！
“护驾！” 高进魂飞魄散，手中圣旨脱手而飞！随行京营护卫拔刀已迟！那少年眼中燃烧着殉道般的疯狂，毒匕撕裂空气的尖啸已刺破高进耳膜！
嗡——！
一道乌沉沉的流光后发先至！没有劈斩的轨迹，只有一道撕裂视野的笔直残影！那是陈锋反手从祭坛石缝中拔出的陌刀！刀身贴着高进惊骇欲绝的面门掠过，精准无比地拍在少年持匕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开！少年手腕呈诡异角度折断，淬毒骨匕脱手飞出！陈锋手腕一翻，刀背顺势下压，如同拍苍蝇般砸在少年肩胛！噗嗤一声闷响，少年如同破麻袋般被掼进冻土，半张脸陷入泥泞血污，断裂的腕骨刺穿皮肉，白森森地戳在外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蛮族少年暴起，到陈锋出刀镇压，快得京营护卫的刀才拔出一半！几滴幽蓝的毒血溅射到飘落的圣旨上，嗤嗤作响，瞬间蚀穿绢帛，留下几个焦黑的破洞，冒出缕缕刺鼻青烟！
死寂。比之前更沉重百倍的死寂笼罩裂谷。京营护卫的刀僵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纸。高进双腿发软，全靠身后太监搀扶才未瘫倒，三缕长须被冷汗粘在惨白的脸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唯有那蛮族少年在陈锋靴底痛苦的嗬嗬嘶鸣，如同垂死的野兽。
陈锋的陌刀依旧斜指地面，刃口未沾半滴血，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幻觉。他抬脚，玄色战靴沉稳地踏上少年后背，将那张因窒息和痛苦而扭曲的脸更深地碾进血泥。目光却投向魂不附体的高进，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高大人，” 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现在看清了？看清是谁在保境安民，又是谁引来的豺狼，差点咬断朝廷钦差的喉咙？”
他靴底微微发力，脚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蛮子，是兀骨秃的幼子拓跋烈。本王念其年幼，本想留他一命押送京城，让陛下看看蛮酋血脉是何等凶顽……可惜啊，” 陈锋轻轻一叹，带着洞穿一切的讥诮，“高大人这‘仁德’的圣旨来得太急，本王还没来得及给他戴上三重镣铐呢。”
高进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不是傻子！这蛮酋之子早不暴动晚不暴动，偏偏在他宣读锁拿圣旨时挣脱！那绳索……那精准到毫巅的一刀！这哪里是意外？这分明是岭南王用蛮族的血，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用毒血蚀穿的圣旨，彻底撕碎了朝廷问罪的大义名分！
“你……你……” 高进指着陈锋，指尖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想斥责“蓄意纵敌”，可那毒血蚀穿的圣旨就在脚边，铁证如山！想质问“杀人灭口”，陈锋脚下那蛮酋之子分明还在抽搐！
“高大人受惊了。” 陈锋忽然收起了所有锋芒，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诚挚”的歉意，仿佛刚才那杀气冲霄的一幕从未发生。他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对着身后淡淡吩咐：“雷豹，传令：即刻起，将俘虏营中所有蛮族王族血脉，单独关押，加三重镣铐，由玄甲军昼夜看守！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诺！” 雷豹轰然应诺，声如雷震，目光如刀刮过高进惨白的脸。
“至于高大人……” 陈锋踱步到高进面前，俯视着这位几乎站不稳的兵部侍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圣旨有云，要本王‘靖边安民’。如今蛮酋虽诛，其残部‘黑山’、‘乌蟒’两族主力仍盘踞黑风谷，勾结北狄，意图卷土重来，荼毒岭南。本王既食君禄，自当为陛下分忧，为黎民守土。高大人既奉旨南来，不如随本王移驾黑风谷前线……”
他微微一顿，看着高进眼中骤然放大的恐惧，嘴角弧度加深，如同猎人欣赏坠入陷阱的猎物：
“亲眼看看，本王是如何‘擅启边衅’，‘屠戮过甚’的。也好回京之后，向陛下和满朝诸公，做个‘真切详实’的禀报。”
寒风卷过葬神裂谷，带着未散的血腥和祭坛火焰的余温，吹得高进绯色官袍猎猎作响。他僵立在原地，看着陈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祭坛下沉默如山却杀气盈野的玄甲陌刀，看着脚下那被毒血蚀穿的明黄绢帛……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问罪。这是押送！是岭南王用蛮族的血与刀，给他这位钦差大人设下的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