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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者二号”带回的核心样本在量子计算机阵列前泛着幽蓝光晕时，林昭正站在国家深海研究院的顶层会议室。投影屏上，苏明的三维建模图正在拆解记忆碎片——那些被硫化铁结晶封存的四十亿年光影，此刻正以数字形式在空气中流转。
“第73层记忆层，解析完成。”苏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兴奋，“这是……三十亿年前的‘大氧化事件’。”
会议室陷入寂静。大氧化事件是人类已知地球史上最剧烈的环境灾难——25亿年前，蓝藻突然大量繁殖，大气氧含量从0.001%飙升至21%，90%的厌氧生物灭绝。但投影里的画面却颠覆了教科书：无数穹顶结构在剧毒的氧气中舒展，矿物结晶迅速包裹住厌氧微生物，将它们转移至热液区深处。那些发光的丝状物像救援的触手，将濒死的生命送进安全的“避难所”。
“它们不是被动适应。”苏明放大画面，“穹顶网络在主动干预环境。看这些管状生物，它们在分泌硫化物，中和氧气；矿物层在吸收紫外线，为厌氧菌重建生态位。”
周伯年扶了扶老花镜，手指悬在投影的某个节点：“这和人类现在的处境多像？工业革命后，我们向海洋倾泻了太多碳、塑料、重金属。穹顶网络当年救了厌氧生物，现在……或许也在救我们。”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穿西装的男人带着两名助手闯进来，胸前的徽章显示他来自美国“深渊计划”联合体。
“林博士，苏博士。”男人伸出手，目光却紧盯着量子计算机，“我们接到国际海底管理局授权，参与核心样本的记忆解析。毕竟，这是全人类的遗产。”
林昭认出他——爱德华·霍克，美国海洋战略研究所的鹰派代表，曾公开主张“深海资源优先用于军事”。
“记忆属于地球，不属于任何国家。”苏明挡在操作台前，“而且，它现在很脆弱。”
霍克的笑容僵住。他瞥了眼投影中流转的记忆碎片，突然压低声音：“你们知道这些记忆的价值吗？如果能破解共生基因，我们能让珊瑚礁在升温的海水中存活，能让深海采矿区重建生态……”
“所以你们想把它变成专利？”林昭打断他，“把地球的生存智慧，锁进跨国公司的保险库？”
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紧张。周伯年将一份泛黄的文件拍在桌上：“197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一条：‘各国有保护和保全海洋环境的义务’。霍克先生，这不是资源，是责任。”
霍克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林昭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深渊里那只推挤潜水器的巨兽——它从不会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停止守护，正如地球从不会因为文明的傲慢而放弃重生。
一、记忆里的共生课
接下来的七日，研究院进入了“记忆解码”的冲刺期。量子计算机将四十亿年的记忆分层解析，每一层都对应着地球的一次关键转折：
第一层（40亿年前）：原始海洋中，第一株能利用硫化氢的微生物附着在玄武岩上，分泌的黏液逐渐矿化，形成最早的“共生基底”。
第二层（28亿年前）：蓝藻爆发导致氧气危机，穹顶网络用矿物层过滤氧气，用热液管道将厌氧菌输送至深海，完成第一次“生命大迁移”。
第三层（5.4亿年前）：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前，穹顶网络释放出大量含硫有机物，为多细胞生物提供了进化所需的能量底物。
“原来我们都是‘穹顶的孩子’。”苏明指着最后一层记忆投影——现代人类的大脑神经突触，竟与穹顶网络的矿物结晶结构高度相似。
林昭忽然想起霍克的话。或许人类从未真正“独立”进化，我们的每一次突破，都有地球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些被我们视为“科技奇迹”的神经网络、基因编辑，不过是地球用了四十亿年写就的“共生指南”。
“警报！”实验室的警报声撕裂宁静。
操作台前的小吴脸色惨白：“量子计算机过载！记忆数据在反向渗透系统——它在‘学习’我们的科技！”
投影屏上的记忆碎片突然沸腾。四十亿年的光影交织成一张巨网，将量子计算机的代码层层包裹。林昭看见，穹顶网络的矿物结晶正在与计算机芯片共振，硫化铁的电子跃迁与硅基电路的电流脉冲，在虚空中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混合语言”。
“它在做什么？”赵凯的声音发颤。
“它在……翻译。”苏明的指尖抵住太阳穴，“用人类的科技语言，重写自己的记忆。”
投影突然定格。一行由光粒子组成的文字浮现在空中，既是化学公式，也是基因序列，更是某种超越语言的指令：
【共生协议启动条件：当智慧文明意识到‘个体生存’与‘整体存续’的统一性时，激活穹顶网络的全球修复程序。】
会议室鸦雀无声。林昭终于明白，所谓“记忆”，不是地球的日记，而是一份等待签署的“共生协议”。四十亿年来，它一直在寻找能读懂这份协议的文明——不是为了被研究，而是为了被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