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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闷热难当。张晓云用报纸扇着风，却怎么也驱不散那股燥热。周志远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从行李袋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她。
"我去打点水。"张晓云拿起搪瓷缸。
开水间排着长队。张晓云靠在车厢连接处，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稻田。玻璃反射出她疲惫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同志，借过。"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擦着她的肩膀经过，有什么东西从那人兜里掉出来，落在张晓云脚边。她弯腰拾起——是一个工作证，上面印着"宏远集团财务部"的字样。
"同志，那是我的。"鸭舌帽男人去而复返，伸手要拿工作证。
张晓云下意识后退半步："这是你的？那你说说，工作证编号是多少？"
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得警惕。就在他伸手要抢的瞬间，周志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晓云？怎么了？"
鸭舌帽男人咒骂一声，猛地推开张晓云，消失在隔壁车厢。张晓云踉跄着撞在墙上，工作证"啪"地掉在地上。
"没事吧？"周志远扶住她，捡起工作证，"这人是谁？"
张晓云摇摇头，翻开工作证内页："你看这个。"
工作证夹层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计划有变，款不到账」。
周志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拉着张晓云回到座位，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才开口："这可能是宏远内部人的证件。"
"你是说...苏总在骗我们？资金根本不会到账？"
"不一定。"周志远摩挲着下巴，"也可能是其他情况。但无论如何，我们得提前准备。"
张晓云望向窗外。天色渐暗，远处的山峦变成模糊的剪影。她突然想起临行前秦经理提到的"另一家单位"。
"周志远，如果资金真的不到账，工地会怎么样？"
周志远沉默了很久。车厢顶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开发区项目会停工，至少两百个工人要解散。"他顿了顿，"我这个项目副经理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
深夜，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车。张晓云从浅眠中醒来，发现周志远的座位空着。她披上外套，沿着昏暗的走廊寻找，最终在车厢连接处发现了正在抽烟的周志远。
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疲惫。张晓云从未见过他抽烟。
"什么时候学的？"她轻声问。
周志远一惊，迅速掐灭烟头："在深圳那几年。"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压力大的时候偶尔抽一根。"
张晓云靠在他身边的窗框上。窗外是漆黑一片的田野，偶尔有零星灯火闪过。
"你后悔吗？"她突然问，"如果当初留在深圳..."
"不后悔。"周志远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不真实。他叹了口气，改口道："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留下，现在可能已经..."
张晓云没有接话。月光透过车窗，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回到座位后，周志远很快睡着了，头靠在张晓云肩上。张晓云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发现他鬓角竟然有了几根白发。
天蒙蒙亮时，火车终于到站。月台上，秦主任亲自来接，脸色凝重得可怕。
"出事了。"他接过周志远的行李，压低声音，"宏远那边刚发来电报，资金暂缓到账，理由是施工资质审查有问题。"
周志远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什么问题？我们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
"去办公室说。"秦主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方便。"
项目部的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几个工长都在，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桌上摊着一份电报，落款是苏总。
「经核查，贵单位提供的施工资质与实际存在出入...」
"胡说八道！"周志远猛地拍桌而起，"这份资质文件是我亲自跑下来的，每一个章都有据可查！"
秦主任示意他坐下："问题不在这里。我刚接到县里电话，说宏远内部出了大问题，资金链可能断了。他们现在是在找借口拖延。"
张晓云坐在角落，突然开口："那个鸭舌帽男人的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