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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长安城郊外一片远离喧嚣的荒地被平整出来。没有华盖,没有殿堂,只有几面简单的旗帜插在土坡上,划分出不同区域。这里就是叔孙通和他的鲁地儒生们开辟的“新战场”——朝仪训练场。空气里没有酒气汗味,只有飞扬的尘土和此起彼伏、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口令声:
“趋!趋!趋——!” 一个老儒生扯着嗓子,嘶声力竭,“脚抬高!轻一点!落地要轻!小步子快走!不要拖沓!这叫‘趋’,是臣子在陛下视线内行走的仪态!要恭敬!要轻盈!不是让你们跑!樊侯爷!说你呢!”
场地中央,樊哙正满头大汗地练习“趋行”。他身高体壮,习惯了战场上大马金刀地冲锋,此刻却要憋着气,努力踮着脚尖,模仿小鹿跳跃般的“小碎步”,笨拙的样子活像只被套上了绳子的狗熊,引得旁边观摩的几个年轻将领捂着嘴偷笑。樊哙脸涨得通红,吼道:“奶奶的!这比打仗还累!老子宁愿去砍十个匈奴人!” 但还是咬着牙,继续那别扭的步子。
另一边,周勃和灌婴等人被要求练习站立姿态。
“肃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腰杆挺直!肩膀放松!手放两边!周侯爷!肩膀!肩膀别绷那么紧!放松!不是让你上阵杀敌!” 一个儒生拿着细长的竹尺,在周勃身后小心地比划纠正。周勃僵得像根木桩,浑身不自在,嘴里嘟囔:“这他娘的比站军姿罚站还难受……”
最核心的区域,练习的是觐见大礼——“趋拜”。“趋”步上前,在一定距离处停下,然后依照爵位高低,行不同的跪拜大礼——或顿首(头点到地),或稽首(头停留在地上一会儿)。夏侯婴正练习稽首,他年纪大了些,弯腰趴下动作稍慢,旁边的儒生立刻矫正:“侯爷!起身时要稳!徐徐而起!不能像弹簧一样蹦起来!要显出稳重恭敬之意!”
“叔孙先生!” 灌婴终于不耐烦了,指着旁边一群正在练习“磬折”(身体像磬一样弯折行礼)动作的文官,“凭什么他们行的礼看着就轻松!我们这帮老兄弟就得又跪又趴?瞧这帮酸儒,弯个腰就完事了?” 这话立刻引起不少武将的共鸣,纷纷嚷嚷起来,训练场上一片鼓噪。等级差异带来的不满开始滋生。
叔孙通一直站在土坡上观察,此刻稳步走入场中。他没有动怒,脸上反而带着理解的笑容,对着灌婴和众武将拱了拱手:“诸位将军!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他声音清朗,压过了嘈杂。
“诸位将军,皆是陛下股肱,开国元勋,功勋彪炳!战场上,刀光剑影,全凭诸位浴血拼杀!陛下最倚重的,是将军们的胆魄和武功!” 这话让武将们脸色稍霁。
“而朝廷之上,” 叔孙通话锋一转,指向文官区域,“讲的是佐理阴阳、治理万民、安邦定国!各司其职,各有其位,各有其礼!文官之礼,重在思虑谋划,故其礼显雅致;武将之礼,则在彰显勇猛威严与赤胆忠心!陛下最希望看到的,正是诸位将军那份如山岳般厚重、如金石般坚固的忠诚!这深深一拜(顿首/稽首),拜的不是繁文缛节,拜的是陛下,更是拜给天下人看——我大汉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何等的尊君重国!是何等的忠心耿耿!” 叔孙通的声音充满感染力,“这礼仪,非是束缚诸位将军的铁链,而是彰显诸位功勋与忠诚的勋章啊!”
一席话,说得灌婴等人愣住了,细细咀嚼其中意味。对啊!这套规矩,把他们这帮糙汉子和那些耍笔杆子的区别开了,更凸显了他们的独特地位和重要性!尤其是“勋章”二字,简直说到了心坎里!武将们的不满渐渐平息,看向叔孙通的眼神也少了些抵触。
樊哙挠挠头,瓮声瓮气地问:“那……俺老樊刚才走的那个鸭子步……”
“那是‘趋’,樊侯爷!” 叔孙通笑着纠正,“侯爷走起来,虎步龙骧,威仪自生!只需稍加注意步伐节奏即可。假以时日,必成诸位楷模!” 一句“虎步龙骧,威仪自生”,哄得樊哙咧开嘴嘿嘿直乐,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规矩的种子,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在叔孙通巧妙的疏导与“包装”下,开始艰难地、却实实在在地扎根于这群开国元勋的心中。
训练场上的尘土飞扬(习练朝仪),淬炼出秩序的最初轮廓(尊卑初显)。警示:改变固有习惯(武将豪放)如同移山(练习趋拜),成功的关键在于理解与尊重(叔孙通疏导)。赋与意义(忠诚勋章),能将束缚(礼仪规矩)转化为荣耀(身份认同)。沟通的智慧(化解不满),是推动变革的润滑剂(等级差异)。
4:彩排惊魂(公元前200年初冬,未央宫前殿)
寒风渐起,长安城迎来了初冬。长乐宫主体刚刚落成,尚未正式启用。未央宫前殿,被暂时征用为朝仪的最后演练场。昔日喧嚣杂乱的大殿,此刻被布置一新。巨大的朱漆圆柱肃穆矗立,地面清扫得光可鉴人。殿内两侧,依照预定位置,摆放着代表不同等级臣子的席垫:前方是诸侯王和列侯的专属区域,之后是关内侯、九卿高官,再后是普通官员。殿陛(台阶)之上,刘邦的龙椅已摆放妥当,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叔孙通身着庄重的博士礼服,肃立殿陛之下,手持一方简牍,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仪程。他的鲁地弟子们分散在殿内各个关键位置,担任“执法”(监督引导官员)。气氛凝重而紧张。刘邦今日特意抽出时间,要求在正式移驾长乐宫前,进行一次完整的彩排。
“众臣——入殿!” 随着叔孙通一声洪亮的唱喏,悠扬的宫廷雅乐《威池》之章奏响(由乐师临时演奏)。早已在殿外廊下列队等候的侯爷、将军、官员们,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几个月来训练的成果,依照爵位高低和职位大小,排成一列长队,依次从两侧殿门“趋”步而入!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虽然训练过多次,但在这庄严肃穆又陌生的环境下,不少人慌了神。有人忘了“趋”步要领,步子迈得太大太快;有人则过度紧张,小碎步挪得像蜗牛爬。队列行进速度不一,导致队伍有些松散歪斜。叔孙通眉头微皱,但并未出声,只是紧紧盯着。
好不容易,众人按位置站定在自己的席垫前。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声。
“拜——!” 叔孙通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依照爵位,有的行稽首礼(如诸侯王、列侯),有的行顿首礼(如九卿),有的行揖礼(较低官员)。大部分人动作还算标准。刘邦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这群平日无法无天的老兄弟此刻俯首帖耳、行礼如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和不易察觉的满意。
“兴——!” (起身)
“山呼——!” 叔孙通喊道。
众人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响彻大殿。这整齐划一的呼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让刘邦脊背瞬间挺直了几分,一股奇异的暖流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这看似顺利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觐奏——!” 叔孙通宣布进入臣子向皇帝奏事的环节。按照仪程,应由爵位最高者、功劳最大者依序向前,跪奏。
楚王韩信(此时尚未被贬为淮阴侯)位列诸侯之首,理应第一个上前。他面容冷峻,眼神复杂,缓缓起身,依着“趋”步仪轨,向殿陛前行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排在韩信身后不远处的舞阳侯樊哙,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地上刚刚有人行礼时带起了一点灰尘,他脚下不知怎么一滑——“哎呦!” 一声惊叫!
他那庞大的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