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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兵尽可放心,”戚睿涵正色道,语气斩钉截铁,“晚辈今日所言,皆代表陛下之意志。具体条款,可立刻形成正式文书,由总兵亲自过目确认。一旦无异议,晚辈即派快马驰奏西安,请陛下用印颁布,昭告天下。大顺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绝不食言。此乃国策,非权宜之计。”
 “如此甚好,”郑芝龙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是一种放下重担、找到出路后的轻松,“既然已成一家,我即刻便起草上疏,派人送往福州,面呈唐王,陈明天下大势与利害关系,劝他为了福州百姓,为了大明宗室血脉,一同归顺大顺,以免兵戎相见,生灵涂炭。”
 就在郑芝龙于安平做出归顺决定,并着手安排劝降福州事宜的同时,福州城内,唐王朱聿键暂居的行宫内,气氛却是一片压抑和悲凉。
 朱聿键独自坐在偏殿的书房内,灯烛摇曳,映照着他憔悴而苍白的面容。他并非昏庸无能之辈,自监国以来,也曾想励精图治,挽狂澜于既倒。奈何手中无兵无饷,空有抱负,难以施展。当郑芝龙派来的信使,带着劝降书信和安平已决定归顺的消息抵达时,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中,心中明白,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他手中紧握着那封书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大学士黄道周闻讯后,不顾礼仪,急匆匆闯入行宫,他须发灰白,此刻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悲声高呼:“殿下,万万不可听信郑芝龙那等反复无常、唯利是图的小人之言啊。他这是眼见大势已去,便要卖主求荣,以福建为晋身之阶。我等身为大明宗室、朝廷重臣,深受国恩二百七十余载,岂可向那出身流寇的李自成屈膝投降?当坚守福州,与城共存亡,以身殉国,方能全我辈臣子之节,上报君王,下对黎民。岂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背负这降贼之千古骂名!”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悲愤与绝望。
 朱聿键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激动不已、老泪纵横的黄道周,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黄先生,你的忠心,你的气节,寡人知晓,寡人……感念于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然……先生请睁眼看看,如今这福建,这福州,还能守吗?郑芝龙已降,水陆门户尽数洞开,大顺雄师不日即可兵临城下。城内兵微将寡,粮草器械又能支撑几时?城外……可有援军?难道真要为了朱家一姓的颜面,为了那早已飘渺的忠君名节,让这满城文武,让这数十万福州百姓,都为寡人这无用之身殉葬吗?”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与深沉的悲哀。
 “殿下,名节重于泰山,气节长存天地。”黄道周捶打着胸膛,痛心疾首,“纵然身死国灭,亦要青史留名,让后人知我大明有死节之臣。岂可苟且偷生,向逆贼低头,使祖宗蒙羞啊!” 他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朱聿键缓缓摇头,眼神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已熄灭:“青史留名……若因寡人一念之固执,致使福州城破,玉石俱焚,百姓遭屠戮,繁华化为焦土,那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万死难赎其咎。”
 他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案前,伸出颤抖的手,缓缓解下腰间那代表藩王身份与荣耀的蟒袍玉带,又取过案上一柄装饰华贵的佩刀。他凝视着玉带,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猛地挥刀,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那精致的玉带应声而断,落在地上。
 他沉痛而决绝地说道:“大明至此,气数已尽,非人力可挽回。其根源在于自身之腐朽,在于天数之轮回。寡人……又何苦以此残躯,为这早已不堪、积重难返的王朝殉葬?不如……不如顺应天命,归附新朝,或能……保此一方百姓之安宁,为朱家保留一丝血脉。”斩断玉带,象征着他与旧朝的决裂,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殿下,你……你怎能……”黄道周见朱聿键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心如刀绞,知道大势已去,再难挽回。他万念俱灰,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猛地从地上爬起,厉声长啸:“君王死社稷,臣子殉君王。老夫无能,无力回天,有负先帝托付之重,唯有以这一腔热血,谢罪于天下,报效皇明列祖列宗于地下!”说罢,他用尽全身力气,低头便向殿中一根粗大的梁柱猛撞过去,意图以死明志。
 殿内侍从一片惊呼,却来不及阻拦。就在黄道周花白的头颅即将撞上坚硬梁柱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如疾风般从殿外闪入,在最后关头猛地拦腰抱住了黄道周。正是奉父命前来保护并协助劝说唐王与黄道周的郑成功。他年轻力壮,动作迅捷,恰好目睹此景,及时出手。
 “黄阁老,万万不可,不可啊!”朱成功紧紧抱住奋力挣扎的黄道周,声音急切而诚恳,“阁老一身系天下士林之望,一身学问关乎文明传承,岂可因一时之悲愤,轻弃此有用之身!”
 “放开我,郑森,你这背主家奴之子!你父子背信弃义,卖主求荣,如今还要拦我尽忠吗!”黄道周悲愤交加,一面奋力挣扎,一面厉声斥骂,老泪纵横。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朱聿键看着眼前这忠臣寻死、少年救人的一幕,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却也更加下定了决心。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对闻声赶来的侍卫和官员下令:“传寡人旨意……接受郑总兵建议……准备……准备率唐王府及福州文武官员……开城……归降大顺。”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他几乎瘫软下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福州城。与高层的悲壮绝望不同,大部分的官员和普通百姓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而普遍松了一口气。持续的战争阴云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和平过渡意味着身家性命和财产的保全,意味着秩序可以尽快恢复。当先头抵达的大顺军队在李过的指挥下,秩序井然地开进福州城时,并未出现想象中的混乱与劫掠,反而秋毫无犯,迅速接管城防,安抚人心。朱聿键及其家眷、属官受到了礼遇,被妥善安置于特定宅院,等待后续处置。
 然而,黄道周在被朱成功救下之后,便被安置回自己的宅邸。他自此一言不发,闭门谢客,拒绝饮食汤药,以绝食这种沉默而惨烈的方式,表达着他最后的抗议与殉国之志。他额头的伤势经过医官处理已无大碍,但内心的创伤与幻灭,那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彻骨之痛,远比身体的伤痛更为致命。心死之哀,莫大于此。
 戚睿涵和董小倩在安平处理完与郑芝龙的初步交接事宜后,随即赶赴福州。听闻黄道周绝食殉节的消息,二人深知,这位老人性情刚烈,学问气节皆为世所重,若不能解开其心结,即便福建全境已定,也终究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遗憾,甚至可能成为未来争取天下士人之心的一道障碍。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再去尝试一次。
 二人商议良久,仔细揣摩了黄道周的心理和可能的说服角度,然后决定亲自前去拜访。
 在福州城内一处较为幽静的官员宅院内,气氛沉寂。戚睿涵和董小倩在仆从引导下,走进了黄道周的卧室。室内药味弥漫,老人静静地卧于榻上,面容枯槁,双眼紧闭,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仿佛灵魂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具等待寂灭的躯壳。
 戚睿涵示意仆从退下,与董小倩轻轻走到榻前的绣墩上坐下。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黄阁老,”戚睿涵开口,声音轻柔而带着敬意,“晚辈戚睿涵、董小倩,特来拜会,望阁老保重贵体。”
 黄道周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戚睿涵并不气馁,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说道,仿佛在与一位深思的学者探讨学问:“阁老学问贯通古今,经史子集无不精熟,当深知孟子所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微言大义。亦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喻。忠于君王,固然是臣子之节,然儒者所求之大义,其根本在于爱民、守土、护国,在于使文明传承不绝。若君王无道,或王朝气数已尽,天命已改,强行维系,逆势而动,非但不能救国,反而徒令生灵涂炭,社稷崩坏,此乃拘泥于小忠小节,而非顾全天下苍生、文明延续之大忠大义。”
 黄道周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仍未睁眼。
 董小倩见状,用她清越而柔和的声音接口道,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黄先生,晚辈曾随家父研读史书,纵观历代兴替。每逢末世鼎革之际,总有心怀故国之士,不惜以死殉节,其个人之气节风骨,确实令人由衷钦佩,光照史册。然,青史之上,亦不乏如蜀汉诸葛武侯,未拘泥于已然衰微的汉献帝,而是择明主刘备而事,辅佐其成就三分之功,保一方百姓数十载太平,其忠其智,功在社稷,利在黎民,后世谁不景仰?再观大明开国之初,若干前元遗臣,亦有效忠大元而殉者,然更多有识之士,如刘基、宋濂等,见元政不纲,天命转移,便转投太祖高皇帝,共建大明三百年基业,此岂非顺天应人、践行儒家‘民本’思想之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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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睿涵点头,顺着董小倩的话,语气更加恳切深沉,如同在黄道周紧闭的心门上叩击:“阁老,请您暂且放下悲愤,冷静思之。如今之大明,自万历末年以降,是何光景?党争酷烈,阉宦专权,土地兼并至于极致,民不聊生,乃至流寇蜂起,关外建虏窥伺神器。此皆王朝积弊已深,自毁长城之象。清虏既灭,弘光帝移驾北京后,不思振兴国势,抚恤百姓,反而背信弃义,欲图谋杀诚心归顺、有大功于华夏的李陛下,重启战端,致使内战再起,百姓重陷水火。此等君王,此等朝廷,还值得您这样一位大儒、一位真正的仁人志士,以死效忠吗?”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力量沉淀。
 “反观永昌皇帝,起自布衣,深知民间之疾苦,故能提出‘均田免赋’之策,深得民心。其提兵扫荡群雄,更主导联明抗清,终覆暴虏,有大功于华夏民族。其治下所及之地,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打击豪强,使百姓渐得苏息。此乃民心所向,亦是历史潮流之所趋。阁老一身才学,满腹经纶,胸怀济世安民之志,若只因拘泥于对一家一姓已然失德失道之王朝的忠诚,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甚至不惜以身殉之,晚辈窃以为,此非智者所为,亦非仁者应有的选择啊。”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道理,也是最核心的论点,缓缓道出,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阁老,晚辈以为,真正的守国,非是仅仅守住一个王朝的名号,而是守住这华夏的文明传承,守住这亿万黎民百姓的安康生活,守住这祖宗留下的锦绣河山不受外侮。大顺继明而立,承继的是华夏正朔,驱逐的是异族鞑虏,恢复的是汉家衣冠。阁老若能归顺,并非背弃华夏文明,而是选择了一个更能代表民心、更能使天下安定、更能让华夏文明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汉人新朝。以阁老之才德声望,若愿出山,于新朝中教化人心,厘定礼乐制度,引导君王行仁政,使天下早日步入正轨,使百姓早享太平盛世,其功业,其对天下、对苍生、对文明传承之大忠,岂不远胜于无谓的、只为成全个人名节的殉节?望阁老三思!”
 戚睿涵这一番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情理交融,既充分肯定了气节个人的价值,又巧妙地将“忠”的内涵从对君王的愚忠,提升到了对天下、对百姓、对文明传承的“大忠”层面。
 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以及榻上老人逐渐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黄道周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睿智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悲凉与幻灭后的空洞,但在那空洞深处,似乎又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复杂的、挣扎的星火。他望着帐顶繁复的纹路,仿佛在看穿时空,回顾自己的一生,回顾这个王朝的兴衰,回顾儒家经典的微言大义。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悠远而沉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无奈与新的责任。
 他用极其沙哑、虚弱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二位……年少俊杰……见识超凡……辩才无碍……老朽……聆听良久……受教了……”他艰难地试图撑起虚弱的身子,董小倩连忙上前,轻柔而坚定地搀扶住他。
 黄道周靠在枕上,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对年轻的男女,最终停留在戚睿涵脸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未能殉节的遗憾,有对现实的无奈接受,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微茫的期待。“戚公子所言……大忠与小忠之辨……民本与君轻之义……老朽……还需时日……细细思量……咀嚼。”他停顿了许久,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继续说道,“然……为天下苍生计……为华夏文明延续计……或许……老夫这副残躯……尚有些许可用之处……不至……立时便朽烂于此……”
 他没有明确说出“归顺”二字,但这态度的巨大转变,这放弃绝食、愿意继续活下去并思考“可用之处”的表示,已说明了一切。那颗曾经誓死如归的刚烈之心,终于在更高层面的道理和现实面前,发生了关键的松动。
 戚睿涵与董小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欣慰与成功的喜悦。他们知道,这位倔强而可敬的老臣,终于被情理和大道说动。福建的最后一块,也是最硬的一块精神基石,至此,算是平稳落定。
 八闽大地,最终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完成了政权的更迭,人心渐趋安定。大顺朝统一天下的宏图伟业,又迈出了至关重要、影响深远的一步。而戚睿涵与董小倩的名字,也再次以其过人的智慧、胆识与口才,深深地镌刻在这幅波澜壮阔、正在重新绘就的历史画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