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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颜料古怪气味、魔力透支后的焦灼感以及浓郁绝望的气息。
鬼笔先生瘫软在地,灵体黯淡得几乎快要透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灰影。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绝望地闭着眼,等待着魔尊陛下最终的审判。那幅耗尽他毕生功力(和尊严)的“杰作”,正孤零零地支在画架上,仿佛一个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嘲讽。
罗刹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公文,迈步走了进来。冰冷的魔靴踏在玄晶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击在鬼笔先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魔侍和吱吱连忙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眼神偷偷瞟向那幅画,又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不是笑,是吓的。
罗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摇篮(临时搬来的),确认小满已经吃饱喝足,抱着“哒哒二号”玩偶睡得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这才将视线转向那幅等待检阅的肖像画。
当他的目光触及画布的瞬间,整个偏殿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就连瘫在地上的鬼笔先生,都能感觉到那落在画布上的、如同实质般的审视目光,他绝望地等待着一句“拖出去,喂血海魔鱼”或者“扔进忘川,洗一千年笔”。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罗刹站在原地,猩红的魔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幅画,眉头先是紧紧锁起,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费解的难题。
那画面上…
没有清晰可爱的五官,只有几团狂乱涂抹的、粉白交错的色块,勉强能看出个圆形的轮廓算是脑袋。
没有精致华丽的衣饰,只有纵横交错、仿佛被狂风席卷过的、暗红与玄黑交织的粗犷笔触,象征着那件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魔王袍。
没有安静乖巧的姿态,画面整体充满了爆炸般的动感!扭曲旋转的线条勾勒出无数残影,仿佛有十几个小满在同时爬行、奔跑、翻滚、摔玩偶!
色彩更是大胆(诡异)到极致!背景是如同打翻调色盘般的混沌色块,其间还飞溅着星星点点的亮黄(象征口水?)、幽蓝(象征魔晶?)、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代表“哒哒二号”玩偶的蓝黑漩涡…
整幅画看上去,就像一场发生在噩梦深处的、由色彩和线条引发的剧烈爆炸现场。别说肖像了,连个完整的人形都看不出来!
这…就是捕捉到的“神韵”?
鬼笔先生已经彻底放弃了,开始默默回想自己漫长的魔生,是否有未了的心愿。
就在这时,罗刹紧锁的眉头,忽然缓缓舒展开来。
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微微向前倾身,看得更加仔细了。那双能洞穿虚妄的魔瞳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看到了…
在那一片狂乱混沌的色彩风暴中心,那团粉白的色块里,似乎蕴含着一种蓬勃欲出的、灼灼的生命力!
那些扭曲的线条和残影,精准地传递出一种永不停歇的、对万物充满好奇的探索欲望!
那飞溅的亮黄色斑点,不正是她时不时流下的、亮晶晶的口水吗?多么生动!
那幽蓝的光点,像极了她看到发光魔晶时,眼中迸发出的惊喜光芒!
还有那蓝黑色的漩涡,完美诠释了她对“哒哒二号”又抱又揉又啃的“深厚感情”!
整个画面虽然毫无章法,却充满了一种原始、野性、不受约束的活力与快乐!
这不正是他女儿最真实的样子吗?!
那个安静、乖巧、端坐的肖像,根本就不是他的小满!他的小满,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活力、时刻动个不停、好奇心爆棚、能把任何庄严场合都变成游乐场的小麻烦精!
这画,虽然没有画出她的形,却真切地捕捉到了她的魂!她的神韵!
原来…这就是鬼笔先生所说的“不知该从何下手,方能描绘其万分之一神采”!并非推诿之词,而是真正的丹青圣手遇到了超越形态的更高境界!返璞归真!直指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