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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再亮时,船停了。
广播沙沙响:“……临时故障……检修半小时……”
甲板上突然一阵骚动。
林屿牵着小女孩挤过去,看见船舷边漂着一只打开的行李箱,衣物散落,像被撕碎的云。
有人喊:“有人跳海了!”
穿中山装的老头不在座位上。
蓝布包袱还留在那里,二胡却不见了。
海面黑得像砚台,哪里分得清雨和水。
只有一段蓝丝带缠在缆绳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不肯离去的魂。
半小时后,船重新启动。
小女孩靠着林屿睡着了,雨衣上的水珠滚落,在他裤子上洇出深色的圆。
林屿摸出口袋里的船票,发现背面那行小字变了:
“愿你抵达你想逃开的地方,或学会与它共处。”
字迹和老太太给他时一模一样,却像刚刚写上去。
他猛地抬头,看见船舱尽头,老太太站在阴影里,对他点了点头。
下一秒,灯影晃动,人不见了。
青螺岛比想象中小。
码头只有半截,木桩上晾着破渔网,像垂死的蜘蛛。
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得礁石发白。
林屿背着熟睡的小女孩,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上走。
灯塔在岛中央,孤独地亮着,像一根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门没锁。
旋转楼梯的铁扶手生了锈,摸一手冰冷的血。
顶层,一盏煤油灯亮着,灯罩上停着一只飞蛾。
桌上摊着一本航海日志,最新一页写着:
“今日,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我的债还完了。”
落款是“苏”。
日期是今天。
灯塔外有片小平台,栏杆缺了一截。
林屿把小女孩放在避风处,自己走到边缘。
海面像一匹展开的墨缎,远处,有船只的灯一闪一闪,渐渐看不见了。
他摸出那张明信片——十年前那张,边缘已经脆得像秋天的蝉翼。
背面除了那句话,此刻多了一行新字:
“错误不是用来赎回的,是用来承认的。”
字迹娟秀,像女孩子的笔迹。
风忽然大了,明信片从他指间挣脱,像白鸟扑向夜空。
林屿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月光。
小女孩醒了,揉着眼睛:“叔叔,妈妈来了吗?”
林屿蹲下来,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来了。”
“在哪里?”
他指向海面——
那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灯,浮浮沉沉,像漂流的星星。
“妈妈变成灯塔了。”他说,“以后你每年来一次,她都在。”
小女孩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
她举起玻璃瓶,拔掉塞子,把画倒出来。
纸片被风卷走,飞向那盏灯。
林屿忽然明白,跳海的老头、消失的老太太、还有“苏”,或许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守塔人,用十年时间,收集所有想逃却逃不开的人,把他们送到必须面对自己的地方。
回程的船上,小女孩坐在他怀里,睡着了。
林屿摸出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跳出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
最新一条来自主任:
“肿瘤位置有变化,快回来,也许还有转机。”
他抬头,看见东方泛起蟹壳青。
雨停了,海面像被熨平,倒映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林屿把那张单程船票折成纸船,放进海里。
纸船漂了漂,被一朵浪花抱走了。
多年后,青螺岛的灯塔成了网红景点。
游客们说,有时候夜里能看见两个影子在塔顶:
一个大人,一个孩子,举着玻璃瓶,往海里放星星。
而码头售票处的窗口,永远坐着个打盹的老太太。
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陈年墨渍,偶尔醒来,会对某个乘客说:
“最后一班,只剩站票。”
票根背面,总有一行小字:
“愿你抵达你想逃开的地方。”
字迹娟秀,像女孩子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