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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生把闹钟拨到凌晨三点。
 他相信,只有在时针与分针交叠成一条细瘦的十字架时,阿初才会从镜子里走出。
 他把铜镜放在床头,镜面朝上,像一口极小的井。井底沉着三年前那场大雪,也沉着他来不及说出口的道歉。
 第一夜。
 铜镜没有起雾,反而愈发澄澈,澄澈得令人害怕。柳生看见自己的瞳孔里长出一扇门,门缝里漏出淡青色的光。阿初就站在那光的尽头,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月白旗袍,胸口别着断翅的蝶形簪——那是他在旧货摊淘给她的,只因为她说:“蝴蝶折了翼,就不会飞走。”
 他伸手去触镜面,指尖却陷了进去,像陷进一潭温水。阿初握住他的手腕,掌心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
 “这里没有时间,”她说,“所以不会结束。”
 柳生想把她拉出来,她却往后退了一步。镜面像水银一样合拢,只留下一圈涟漪。
 滴答——
 不是水声,是钟摆。凌晨三点二十分,他醒了,枕边有一道泪痕。他摸过去,冰凉,像雪化在手背。
 第二夜。
 铜镜边缘长出一圈细小的铜绿,像发霉的月亮。柳生再次把额头贴上去。
 这一次,他闻到了紫菜和虾皮的味道。
 阿初坐在老城区的馄饨摊前,塑料棚顶被雪压出危险的弧度。老板娘的锅铲敲在铁锅上,声音清脆得像是敲碎了什么。
 阿初把一只蓝边瓷碗推给他:“尝尝。”
 汤面漂着两粒葱花,像浮萍。柳生低头,看见汤里映出阿初的脸,却比他记忆中老了一岁。
 “你长皱纹了。”他说。
 阿初摸了摸眼角:“因为你在想我老的样子。”
 柳生伸手想替她擦去并不存在的泪痣,指尖却穿过她的脸,带起一阵波纹。
 咔嚓——
 铜镜裂了一道缝,从“庄周”的“周”字中间劈开,像劈开一枚核桃。老板娘的锅铲声戛然而止,雪从棚顶坠落,砸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第三夜。
 裂缝里渗出淡红色的光,像血管。柳生把镜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颗心脏。
 这次没有门,没有馄饨摊,只有一片白得发蓝的雪原。阿初背对他站着,发梢结着细小的冰凌。
 他喊:“阿初。”
 她回头,睫毛上落着雪,像沾了糖的飞蛾。
 “这次别走。”他说。
 阿初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她的身体开始塌陷,雪从衣领灌进去,又从袖口流出来。
 最后,雪地上只剩那支蝶形簪,断翅处闪着冷光。
 柳生弯腰去捡,簪子却化成了水,渗进雪里,无影无踪。
 他抬头,发现雪原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焦黑的土地。裂缝“咔啦”一声蔓延到镜框,铜镜在他怀里碎成齑粉。
 第四夜,柳生没有睡。
 他坐在窗前,把铜镜碎片拼成一朵残缺的梅花。每一片里都有一个阿初:笑着的、哭着的、转身离开的……
 凌晨三点整,所有碎片同时亮起,像一群萤火虫。
 阿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柳生,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