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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镇没有钟表,只有风。风从西伯利亚的针叶林吹过来,一路把雪打磨成碎玻璃,再一起倒进镇里。镇上的房子因此全是半透明:墙壁是风,屋顶是风,连人的影子也被风削得薄如蝉翼。
 林更在镇口下车时,天正把最后一缕光收进口袋。长途车的尾灯像一枚烧红的铁钉钉进雪里,很快熄灭。她拖着一个铝制行李箱,轮子早被零下四十度的低温冻僵,一路发出锯木头般的惨叫。
 “第一次来?”
 声音从她背后浮起,像冰层下冒出的气泡。林更回头,看见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少年,睫毛上结着白霜。
 “嗯。”她呵出一团白雾,“来找一个会修耳朵的人。”
 少年笑了,嘴角裂出细小的冰纹:“我叫季声。全镇只有一家诊所,我带你去,但得先穿过回声广场。”
 回声广场是玻璃镇的心脏,却听不到心跳——它被包在一块巨大的冰壳里。冰壳厚得能隔绝时间,镇上的老人说,如果你把耳朵贴上去,可以听见自己十年后的叹息。
 “广场中央埋着一口老钟,”季声边走边解释,“钟舌断了,于是时间开始倒着走。我们说话的声音会被冰壳弹回来,叠成七层,像七条不同年纪的影子在吵架。”
 林更试着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回声果然依次返回:五岁的、十岁的、十七岁的、现在的、二十七岁的、四十岁的、六十五岁的。最老的那声带着痰音,像一片枯叶擦过地面。她忽然想哭。
 “别停太久,”季声拽她一把,“广场边缘的雪地有暗坑,掉进去的人会被回声教唆,永远绕圈子。”
 诊所藏在一条名叫“消音巷”的窄道尽头。木门上钉着一块铜牌:
 “顾声远——耳蜗修补匠兼旧梦回收者。”
 推门进去,暖气混着松节油味扑面而来。屋子四壁挂满耳朵——石膏浇铸的外耳、3D 打印的内耳、风干的花瓣形耳垂,像一场静默的标本狂欢。
 顾声远本人坐在工作台后,头发比雪还白,瞳孔却漆黑得能映出对方的灵魂。他听完林更的来意,用镊子夹起一只微型钳子,在酒精灯上烧了烧。
 “你的耳膜没破。”老匠人说,“你只是把心脏拆得太碎,声音漏不进去。”
 林更的行李箱咔哒一声自己弹开——里面没有衣服,只有 2048 片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每一片都刻着不同的日期。
 “我男朋友去年死在一场声波实验里。”她轻声说,“他们把整个实验室的频率调到 18 赫兹——人体共振的临界点。墙没倒,人先碎了。我只来得及捡回这些。”
 顾声远用钳子夹起一片玻璃,对准台灯。光透过去,显出半张人脸的轮廓,像被冻在琥珀里的蚊蚋。
 “玻璃镇的风也在 18 赫兹左右徘徊,”老人喃喃道,“所以它才收集残响。你带着这些碎片来,是想让他重新说话?”
 林更点头。
 “办法有一个,但我需要借你的影子。”
 影子手术在午夜进行。顾声远让林更站在一盏镁光灯下,把自己的影子钉在墙上,再用银线沿着影子边缘缝了 2048 针。每缝一针,就嵌进一片玻璃。
 “影子是声音的负片,”老人边缝边说,“我要把你的影子做成共鸣箱。”
 季声在旁边打下手,递线时忽然问:“如果她男朋友的声音回来了,却认不出她怎么办?”
 顾声远没抬头:“声音比人诚实。人会说谎,声音只会说‘我在这里’。”
 最后一针收尾时,影子突然开始渗水——不是血,是温热的雨声。整面墙变成一面巨大的鼓皮,2048 片玻璃同时震颤,发出高低不同的音阶。
 起初只是杂音,像几百台坏掉的收音机争抢频道。渐渐地,杂音汇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林更,别站在风口。”
 那是她男友最后一次对她说话。当时他们吵架,她摔门而出,他追出来却只来得及喊出这句。十秒后,实验室爆炸。
 林更跪在地板上,额头抵着墙。声音继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