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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不再是星尘巨茧内那种冰冷、遥远、带着宇宙深寒的星光,而是温润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暖光,如同初春清晨穿透薄雾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包裹着他们。
陈岩最后一个踏入光门,沉重的身体几乎是被空间柔和的力量“推”了进来。身后的门扉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星尘巨茧内残留的血腥、冰冷与绝望的嘶吼,也暂时隔绝了残响回廊中那场毁灭性的厮杀。
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触感坚实,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弹性。不是泥土,也不是金属,更像是某种高度聚合的能量材质。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洗涤被污染和血腥堵塞的肺腑。
“咳咳……” 陈岩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半边血肉模糊的身体和无力垂下的左臂。视野模糊了几秒,才重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迹。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穹顶极高,散发着均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倒扣的晨曦天幕。脚下是同样散发着微光的“地面”,延伸向远方。而最令人震撼的,是环绕四周的景象——
他们仿佛站在一个巨大岛屿的中心。岛屿之外,是清澈的、微微荡漾的“水”。不,不是水。那是一种液态的光,泛着淡淡的蓝绿交融的色泽,纯净得如同最上等的翡翠融化了晨曦。更远处,“水面”之上,悬浮着无数形态各异的“岛屿”。有的覆盖着茂密的、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植被,如同漂浮的森林;有的则矗立着结构精巧、充满几何美感的建筑残骸,线条流畅,材质非金非石,闪烁着温润的光泽;还有一些岛屿上,能看到巨大的、形态奇特的雕塑,或是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巨大装置,只是大多沉寂,带着时光流逝的痕迹。
整个空间安静得不可思议,只有脚下液态光海微微荡漾发出的、如同低语般的轻柔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沉的、属于古老文明的宁静与秩序感,与星图坟场的死寂混乱形成了绝对的反差。
这里就是……晨曦之庭?
“乔…乔恩娃儿…” 王铁柱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带来的片刻恍惚。
陈岩猛地扭头。
王铁柱和扳手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昏迷的张雨轩。少女脸色灰败得吓人,眉心那道灼痕如同丑陋的烙印,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断绝。而旁边,栓子和石头正艰难地将乔恩冰冷的身体平放在微光地面上。乔恩的左臂扭曲变形,焦黑的金属骨骼裸露在外,右眼紧闭,身体僵硬,再无一丝生气。他残破的身躯躺在温润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冰冷和悲怆。
“铁柱叔…你的手!” 栓子惊恐地看着王铁柱那双用来堵截裂口的手。皮肤几乎完全被腐蚀剥落,露出焦黑发脆的指骨,边缘还在冒着微不可察的、带着污染气息的灰气。那是在巨茧裂口处沾染的幽骸领主的污染!
王铁柱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乔恩,浑浊的老泪再次无声滑落,砸在乔恩冰冷的额头上。“俺…俺没事…乔恩娃儿…他…他…”
扳手靠在旁边一个微微凸起的、散发着暖意的光洁装置残骸上,断臂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微光地面,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石头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恐惧和伤痛让他浑身发抖。
绝望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消散。乔恩死了。张雨轩命悬一线。他们个个重伤,污染侵蚀。这看似祥和的避难所,更像一个精致华丽的坟墓。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陈岩咬着牙,用右手撑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迫自己站起来。他的左肩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找!找这里有没有能救命的东西!医疗设备!能量!什么都行!雨轩快撑不住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悬浮岛屿上的建筑残骸和装置,或许就是希望所在。
“对…对!找药!找能救雨轩小姐的东西!” 王铁柱猛地惊醒,用那露出骨头的手背狠狠抹掉眼泪,挣扎着也要站起来。扳手和栓子也强打精神,目光投向那些漂浮的岛屿。
就在众人准备分散寻找时——
嗡!
一道柔和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穹顶落下,精准地笼罩在张雨轩身上。光束如同实质的液体,缓缓流淌,扫描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同时,一个平静、清晰、毫无感情波动的中性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响起,使用的是一种古老晦涩的语言,但其含义却直接映入了每个人的脑海:
【身份确认:星图空间锚点(张雨轩),生命编码:HX-7γ。】
【状态扫描:生命体征极度衰竭(3%),能量核心严重透支(归零临界),星图意志链接中断(冰封压制),检测到高维熵增污染残留(幽骸源质侵蚀),检测到未知法则能量烙印(归零余烬/火星地心烙印/棱镜碎片…),检测到强效生物冰封印记(已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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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等级评估:个体濒死(高),熵增污染扩散风险(极高),未知法则能量失控风险(极高)。】
【根据《第七穹顶紧急避难协议》第3条,最高优先级:清除熵增污染源,阻止失控风险扩散。】
光束扫描完毕,并未消失,反而在张雨轩身体上方凝聚。光芒汇聚,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线勾勒出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身着简洁长袍、面容模糊、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的人形光影。
光影悬浮着,俯瞰着下方的张雨轩,它那由光线构成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但冰冷的指令再次响起:
【执行净化协议:目标锁定(张雨轩)。启动高能粒子流湮灭程序。倒计时:30秒。】
光影伸出一只由光线构成的手,指向张雨轩。掌心位置,一点刺目的、蕴含毁灭能量的白光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绝对冰冷!
“什么?!” 陈岩目眦欲裂!他瞬间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晨曦之庭,这个避难所的“管理者”,竟然要把濒死的雨轩当作“污染源”和“风险”直接净化掉!乔恩用命换来的不是生机,而是另一个冰冷的处刑台!
“住手!!” 陈岩爆发出怒吼,不顾一切地拖着残破的身体扑向张雨轩!王铁柱也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用他那双露出骨头的手,笨拙却决绝地挡在张雨轩身前!扳手、栓子、石头也惊怒交加,挣扎着想要保护她。
然而,那光影无视了他们。它如同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掌心那点毁灭的白光越来越亮,倒计时的冰冷意念无情地响彻每个人的脑海:【29…28…27…】
死亡的倒计时,在这片名为晨曦的避难所内,冰冷地敲响!
---
**晨曦之庭·湮灭倒计时。**
“滚开!!!” 陈岩的咆哮带着撕裂喉咙的血腥气,他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挡路的栓子,扑到张雨轩身边。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砸在他的心脏上。乔恩的牺牲、巨茧内的绝望挣扎、雨轩最后那燃烧生命的反击……难道只是为了把她送到这里接受一场冰冷的处决?!
他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那指向雨轩的毁灭光束,但光影悬浮在半空,那凝聚的白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王铁柱用那双焦黑露骨的手徒劳地挥舞着,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却连光影的边都碰不到。
【25…24…23…】
“机器!狗屁的机器!她是人!她是我们的同伴!她不是污染源!” 扳手靠着残骸,仅存的右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裂,鲜血染红了微光地面,他对着光影嘶声力竭地吼叫,试图唤醒哪怕一丝“人性”。
光影纹丝不动。它那由纯粹光线构成的面容模糊而恒定,倒计时的播报平稳得令人绝望。掌心那点白光已经凝聚成一个刺目的小太阳,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嗡鸣,陈岩裸露在外的伤口被这股能量刺激得剧痛无比。
“妈的!” 陈岩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那里,那把融化变形的高能手枪残骸,还被他用皮带死死固定着!这是他在巨茧里捡起的最后武器,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反抗手段!
没有犹豫!他仅存的右手闪电般抽出那团扭曲滚烫的金属疙瘩!枪管融化粘连,能量匣破裂,扳机扭曲变形,这根本就是一块废铁!但陈岩不管!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石块,将这块滚烫的金属残骸狠狠砸向悬浮的光影头部!
“给老子停下!”
废铁带着呼啸,划出一道轨迹。然而,在距离光影还有数米远时,那团废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停滞在半空!紧接着,构成它的金属分子在超高能粒子流的边缘效应下,无声无息地分解、气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反抗,徒劳得可笑。
【20…19…18…】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众人淹没。他们伤痕累累,精疲力竭,面对这执行冰冷程序的造物,连以命相搏都做不到!王铁柱看着掌心凝聚的白光,又低头看看乔恩冰冷的身体,再看向地上气若游丝的张雨轩,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让他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
“找…找控制它的东西…” 陈岩嘶哑地低吼,目光疯狂地扫视四周。穹顶?那些悬浮岛屿上的建筑?一定有控制中枢!一定有办法中断这个程序!他拖着残躯,踉跄着想要冲向最近的一个悬浮岛屿下方,试图找到连接或通道。
嗡——!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面前升起,将他弹了回来。光影冰冷的声音补充道:【警告:避难者(陈岩),你的行为干扰了净化程序执行。请保持静止,否则将触发次级防御机制。】
“操!” 陈岩被撞得气血翻涌,左肩伤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物。次级防御机制?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