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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古早平和。一身僧袍破旧不堪，沾满尘埃，原本的颜色早已模糊不清，衣角处还打着几个补丁。
他身形极为消瘦，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然而他却孤独地站在那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座历经沧桑的雕塑，仍可想见昔日的不凡。
“大师莫非是诚王殿下？”
朱栩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这般联想。
早年听说苏州城破之时，老朱放了他一马，张士诚便出家做了开封府白马寺的和尚，对外宣称自尽而亡。
这还是四堂兄朱棣偷偷透露给他的，而朱棣当时也没在场，是很早之前病逝的常遇春将军告诉他的。
后来朱栩听说张士诚的旧部出现在海外之时，还难以置信，难道他还野心不死？
老和尚骤然一震，突然拖着沉重的铁链，剧烈响动，走上前来。
珠儿紧张地扯了扯朱栩衣袖，爱丽丝挡在他身前，面对着这名老僧。
朱栩还从未被女人保护过，哑然一笑：
“想来是我多想了，大师莫要怪罪。”
“不，你没有想错，老衲法号缘落，诚王，哈哈，成王败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称呼老衲了。”
缘落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你胡说！你怎么会是张士诚！她怎么会是魔龙教圣女！原来一切都是场满口谎言的梦……我……又算什么……”
“冥顽不灵！”
缘落一声厉喝。
柳生十一郎的嘶哑嗓音逐渐低落下去。
“柳生兄，你在哪里？我这便来救你！”
朱栩大喊着，声音在船舱中回荡，越飘越远。
柳生十一郎却再也没有回话。
“他……这是怎么了？”
爱丽丝轻声问道。
“你说那个东瀛刀客啊，他啊，冥顽不化，你们若是方便，可以去劝说于他。”
“那人身世可怜，且和在下有些渊源。还请大师明示。”
朱栩躬身抱拳道。
“说来话长……”
二十八年前，朱元璋与陈友谅鄱阳湖一战，张士诚未参与其中。
二十五年前，朱元璋派徐达、常遇春围困苏州府。
二十四年前，张士诚兵尽粮绝，弃城投降，此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一双儿女。
儿子交予白马寺的老方丈，暗中保护起来，女儿，则交由一名部下代为抚养。
朱元璋见到张士诚剃度后，念及旧情，并未过多难为他，而是将其软禁在了白马寺，交由寺内武僧看管。
不成想四年前的一天，太子府的皇长孙朱允炆突然在夜间造访，打晕了看护的武僧。
朱允炆身旁还有一名华龄女子，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随风微微飘动，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眉如远黛，眼眸中似有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虽然时隔多年，缘落和尚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缘落正打算上前相认，不料那名女子竟然一把将自己推开，并警告自己亵渎圣女是要处以极刑的。
缘落怅然若失。
朱允炆询问他想不想复仇，缘落上下打量着他，大致明白了来意。
缘落只说红尘之事与他再无瓜葛，从出家那一刻，世上便已再无那个人了，他不过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和尚。
那名女子缓缓走上前来，手中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缘落早便看淡生死，只是，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
一切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匕首已经刺了下去。
缘落睁开眼眸，面前的翩翩君子仍在注视着他，两名妙龄少女惊讶得张大嘴巴合不拢。
缘落解开自己的僧袍，露出那骇人的伤疤，将僧袍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