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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星夏秋多雨，凌不妄的忌日在夏末秋初，正处雨盛之际。
但凌筠年年都翻越那废弃的机械山，赴千里来寻幼时的那座小屋。
自有记忆起，凌筠就居于那座由机械垃圾搭造而成的小屋，直到九岁那年姥姥凌不妄去世。
凌筠的记忆里，是没有母亲的生活痕迹的，又或者说，她的痕迹被姥姥刻意隐藏了。
母亲的照片，母亲的过往，母亲的死因，凌筠一概不知。
她能知道的，只是母亲的名字——凌江渡。
寒江孤影，渡水渡心。
这是姥姥凌不妄手札第一页的字，那字比之凌不妄的要更锋芒毕露，一些笔势有凌不妄的影子，却略胜于蓝。
凌筠想，这大抵是母亲写的，而那八个字，大概也是母亲为自己取名的由来。
废星习俗里祭祖相对简单，人死后被火化，至亲或友人将其骨灰留存或撒到海里，忌日那天在亡人的故居重游，便足以。
凌筠重游，一向会待三日，因为凌不妄的忌日和凌江渡的忌日，只相隔了一天，与其隔一天再来一次，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走。
十八岁这一年，凌筠是傍晚来的，到达时，天色已晚。
小屋周围的防雨灯冲破雨帘，照亮了这一片天地，也照亮了凌筠回家的路。
在光脑上操作关了防御系统后，凌筠进了屋。
还是上次来时的模样，她留在这里的服务型机器人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主人，欢迎回家。”机器人从充电桩处移动过来，显示屏上露出一个笑脸。
“嗯。”
凌筠话多，但这几天她并不怎么爱说话，小屋里只有机器人忙前忙后的声音，倒也不显空寂。
“我离开那天刚好是母亲的忌日，你说她会怪我吗？”
凌筠坐在凌不妄的床上，边喝酒边问。
她酒量一般，但姥姥凌不妄却是个酒罐子，在她九岁以前的记忆里，凌不妄的晚上都是喝酒入眠的。
大概是遗传因素，凌不妄那时候也像现在的凌筠一样，睡眠时间很长。
但小时候的凌筠以为那都是酒的问题，对酒一向敬而远之。
但现在，酒也成了这三天里助她入眠的东西。
窗外雨声残响，屋内酒水晃荡，无眠人愁情正凉。
凌筠又迷迷蒙蒙地说了一些话，最后抱着酒瓶子睡着了。
机器人在床边转了几圈，确定无法拿出酒瓶，只好去充电桩处给自己充电。
一连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这样的夜晚，一直到第三日。
“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你的形象，但仅凭姥姥的只言片语，我始终完善不了。”
“母亲，你爱喝酒吗？你的酒量也像姥姥一样好吗？”
“寒江孤影，渡水渡心，母亲，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的名字也很好听，韧竹修雅如君，曰筠，我把这八个字写在姥姥手札的最后一页了，跟您写的字一前一后，嵌在姥姥的手札里。”
“知道您的忌日还是姥姥喝醉酒说漏的，你是不知道，她总是不喜欢向我透露你的消息，你在我这里的形象，就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不过，我知道，你在首都星待过，所以我也会去那里，去看你曾生活的地方。”
“说来也怪，这么多年了，一到您的忌日，天气就放晴，想来，你很喜欢晴天呢。”
……
絮絮叨叨地对着空气说了半天，凌筠终于止了话。
“我走了，母亲，姥姥。”
她从床上起来，因为刚喝了半瓶小酒，脑子还不甚清醒，便“咚”的一声撞在了 天花板上。
“都忘记自己长高了。”
凌筠弯着腰下了床。
“嗯……嗯？不对……”
她重新上床，半弯着身子摸她刚才撞到的地方。
是空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