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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卷 · 第七章:献祭
日子像渗入沙地的污水,粘稠而缓慢地流逝。盛夏的酷热被严实的窗帘和冰冷的空调隔绝在外,公寓内部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病态的茧房。空气里,那股陈旧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某种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凝固成一种实质般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林晚的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艰难。
周哲手腕上那点澹红色的污渍,如同一个恶毒的烙印,灼烧着林晚的视网膜。自那天之后,她再未能看清过。他总是穿着长袖,即使在闷热的室内,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他的举止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周到”,但肢体却透出一种日渐增长的僵硬,仿佛关节里被灌入了冷却的蜡。
他不再主动触碰林晚,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变得稀少而短暂。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客厅的阴影里,或者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只有当他以为林晚没有注意时,她才能从一些反光的表面——电视黑屏、玻璃相框、甚至她勺子背面的扭曲倒影里,捕捉到他飞速投向她的、那种贪婪的、评估性的一瞥。那眼神不再带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占有欲。
林晚感觉自己像被饲养在笼子里的猎物,饲养员正耐心地等待着她彻底崩溃,或者……养肥的那一刻。
恐惧并未消退,但它逐渐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麻木所取代。她不再试图沟通,不再寻找证据,甚至不再刻意躲避那面镜子。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公寓里飘荡,进食,睡眠(如果那断断续续、充满噩梦的昏迷能称之为睡眠的话),等待着某个注定的结局。
这天深夜,林晚又从一阵心悸中惊醒。喉咙干得发痛,她摸索着下床,想去厨房倒水。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如同刀疤般的光带。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走向厨房。
经过那面落地镜时,她习惯性地、带着一种自虐般的麻木,瞥了一眼。
月光不足以照亮整个镜面,只在中心区域映出一片模糊的、银灰色的光晕。镜子里是她自己苍白的身影,像一个迷失的幽灵。
然而,就在她即将移开视线的刹那——
镜中的影像,动了。
不是同步她的动作。是她停下脚步后,镜中的那个“她”,自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脸转向了……客厅沙发的位置。
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扭头,看向沙发所在的阴影角落。
周哲坐在那里。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卧室,此刻正端坐在沙发里,身体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一个正在参加某种严肃仪式的信徒。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但林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在……那面镜子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镜中那个转向他的“林晚”影像上。
一种无声的、令人头皮炸裂的“交流”,正在镜面内外,真实与虚幻之间,悄然进行。
镜中的“林晚”,保持着那个僵硬的、侧头的姿势,对着阴影中的周哲。然后,林晚惊恐地看到,镜中那个“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动作滞涩,如同提线木偶。
那只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食指伸出,带着一种庄严而诡异的仪式感,笔直地指向了——站在镜子与沙发之间、真实世界里的林晚!
与此同时,坐在阴影里的周哲,喉咙里发出了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流穿过狭窄缝隙的“嗬……嗬……”声。那不是呼吸,更像是一种……回应,一种赞同。
月光下,镜中那个指向她的影像,嘴角开始向上拉扯,形成一个与现实中林晚惊骇表情完全相反的、冰冷而僵硬的微笑。那微笑在模糊的光晕中扩大,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作呕的慈祥与……期待。
而周哲,在阴影里,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同步地点了一下头。
献祭。
这个词如同丧钟,在她脑海里轰然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