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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甲城的黄昏被染成血色，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木棉絮掠过港口。
蒲氏宅邸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书房内檀木架上，前朝官窑瓷瓶正渗出细密的水珠。
蒲文远用帕子擦拭着额角的冷汗，指腹反复摩挲账本上用朱砂勾画的赤字，那些数字仿佛变成了狰狞的獠牙，啃噬着他的心脏。
"老爷，外面有消息传来，马吉德似乎有向大明动武的迹象。"管家蒲安佝偻着背，粗布麻衣上还沾着码头的盐渍，说话时牙齿不住打颤。
他怀中紧抱着一个用油纸裹着的竹筒，那是他花了十两银子从波斯水手那里换来的情报。
蒲文远手中的翡翠扳指"当啷"掉在桌上，惊得架上的鹦鹉扑棱起翅膀。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管家的手腕："此话当真？消息可确切？"浑浊的眼珠里布满血丝，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
"千真万确，老爷。"蒲安疼得龇牙咧嘴，慌忙将竹筒呈上，"小的亲眼看见马吉德的旗舰在改装希腊火，那些阿拉伯水手喝多了酒，都在吹嘘要把大明的战船烧成灰。"
蒲文远夺过竹筒，展开信纸。海风从雕花窗棂灌进来，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恶鬼的形状。
当目光扫过"汉志雇佣兵团拒缴商税，准备决战"几个潦草的字迹时，突然仰头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好！好！来得好啊！"
他猛地推开窗户，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港口里空空荡荡。
往日里，汉志商队的星月旗与印度商队的孔雀旗时常猎猎作响，宛如两道刺目的伤疤。
这些年，正是这两股势力联合打压，让蒲氏的商船在南洋寸步难行。如今大明在南洋建立绝对统治力，连强大的蒙元都被大明吞并，这两个蕞尔小国，竟然敢对抗大明天兵。
这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吗？
简直是蒲氏的天赐良机啊！
深夜，蒲氏宅邸的密室中烛火摇曳。蒲文远将三个儿子召集于此，密室四壁挂着蒲寿庚画像，案上摆放着锈迹斑斑的元军腰牌。
"父亲，这风险太大了。"长子蒲承业攥着鎏金算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年蒲氏投靠元朝，最终也落得祖坟被掘的下场......"
"住口！"蒲文远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狠狠砸去，镇纸擦着儿子耳畔砸在墙上，"你以为现在还有退路？"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上个月汉志商队的人在海上伏击我们，这伤口至今还在化脓！"
蒲文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颤抖着接过古籍。烛火下，"血染晋江，浮尸蔽港"八个朱砂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从檀木匣中取出三枚开元通宝，在手中摇晃着抛向青砖地面。
三枚铜钱落地，竟是罕见的"三背"卦象。蒲承嗣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大凶之兆！"
"荒谬！"蒲文远一脚踢翻铜钱，"当年蒲公投元时也是凶卦，最后不照样权倾一时？"
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笔，笔尖在墨砚中重重一蘸，"我要亲自给朱文正那厮写信，明日一早送到朱文正官邸。”
“承业，把账册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账目都改了，承宗，去联络我们在大明水师里的眼线；承嗣，盯着汉志商队的一举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