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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坡地 临时医帐
黎明的微光吝啬地渗过医帐粗劣的布帘，在弥漫着草药、血腥与绝望混合气息的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惨白的路径。艾德里安布满血丝的蓝眼睛死死盯着木箱“榻”上昏迷的皇帝。赵琰的身体在持续的高热中微微痉挛，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牵动着右眼窝厚厚绷带下狰狞的伤口，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迹顽固地从纱布边缘洇出，如同永不干涸的诅咒。
“奎宁…还有吗？”艾德里安的声音嘶哑，带着生理极限的疲惫。他的手指沾着泥污和药液的混合污迹，在简陋的陶碗边缘神经质地敲打。
一旁的金创医士正小心翼翼地用浸了烈酒的布巾擦拭赵琰颈部的冷汗，闻言动作一顿，苦涩地摇头：“艾先生，昨日从南城药铺搜刮来的最后一点金鸡纳树皮粉，全用在陛下和那几个垂危的孩子身上了。太医院那边…也空了。”他眼神瞟向医帐角落，那里躺着三个注射过奎宁的孩子，虽然依旧昏迷，但滚烫的皮肤下，那令人心碎的青紫色似乎褪去了一丝，呼吸也微弱地平顺了一点点。这微弱的希望，像风中残烛，在名为“黑瘟”的恐怖深渊边缘摇曳。
艾德里安疲惫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赵琰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侧。墨衡摸索着，用一块湿润的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李岩干裂发紫的嘴唇。这位工部侍郎的脸庞已呈死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令人窒息的痰鸣，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沉寂。墨衡的世界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指尖传来的李岩冰冷皮肤和微弱脉搏，告诉他生命尚未完全消逝。他摸索着身旁沾满泥点的粗糙纸张和一根炭条，试图凭借记忆和触觉，勾勒出那架能汲取深层水源的风力水车图纸。炭条在纸上划出断续、歪斜的线条，一个失明工匠在绝望中对抗黑暗的武器。
帐帘被无声地掀开一条缝，工部那个脸上刻着风霜沟壑的老吏陈三，佝偻着腰，端着一碗浑浊的防疫汤药，无声无息地站在阴影里。他的眼神浑浊，目光在昏迷的皇帝、垂死的李岩和摸索绘图的墨衡身上飞快地扫过，最后定格在墨衡膝上那张被炭迹和汗水模糊的图纸一角。帐内光线昏暗，他的身影几乎融进角落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毒虫。
就在这时，木箱上的赵琰猛地一震！
并非身体的抽搐，而是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他紧闭的左眼眼皮下，眼球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转动着，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汗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龙袍内衬，额头青筋暴起，牙关死死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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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深渊**
冰冷，粘稠，绝对的虚无。
赵琰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海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深入骨髓、无处不在的剧痛啃噬着他每一寸感知。右眼窝的伤口在意识层面被无限放大，像有烧红的烙铁在反复搅动。高热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将他的意志一点点融化。
在这死寂的深渊底部，那个毫无情感、带着宇宙尺度疲惫的声音，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低语，再次固执地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冰晶碎裂般清晰，又沉重得足以压垮山峦：
【警告：火种协议核心能量低于临界阈值（5%）…】
【最终静默倒计时修正…28天23小时59分…】
【检测到高烈度未知病原体侵入宿主核心生命系统…】
【…文明本源数据库…损耗速率…激增…不可逆进程加速…】
【…兑换协议强制弹出…】
【选项：消耗国运点数-1500点，兑换“未知病原体（黑瘟）深度分析报告”…是否确认？】
一幅冰冷的、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虚幻光屏，骤然撕裂了赵琰意识中的黑暗，强行悬浮在他“眼前”。光屏上，一行行幽蓝色的代码瀑布般流淌，核心是那个刺眼的兑换选项，闪烁着猩红的倒计时：【确认/拒绝】。
“呃…啊——！”赵琰的灵魂在深渊中无声地咆哮，愤怒的火焰在虚无中猛烈燃烧。他憎恶这声音！憎恶这寄生在他意志深处、以文明寿命为食粮的冰冷造物！什么狗屁火种协议！不过是另一个以“拯救”为名的枷锁，一个来自高维的、更精致的掠夺者！
兑换？用他子民的国运，用大胤未来的气数，去换取一份不知真假的报告？在他亲眼目睹了那些青紫色血管的孩子，在他亲身体验了这深入骨髓的剧痛之后？绝不！
拒绝！从灵魂最深处喷涌出最狂暴的拒绝！
他用尽所有残存的意志力，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化身为一柄燃烧的利剑，狠狠刺向那冰冷的光屏！没有声音，但意识层面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拒绝指令…接收…】
【警告！能量临界点突破！协议核心…逻辑…紊乱…】
【…错误…乱码…滋…文明…坐标…偏移…滋…星图…损毁…滋…】
那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卡顿，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那幽蓝的数据光屏剧烈地闪烁、扭曲，部分区域甚至崩解成一片毫无意义的乱码雪花点，仿佛某种精密的仪器内部突然爆裂了关键的晶片。一股更深的、带着某种腐朽和终结意味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透过这紊乱的提示音，弥漫在赵琰的意识空间。这不再是单纯的机械音，更像是一个垂死巨物发出的、混乱而绝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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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医帐**
“陛下！”艾德里安和金创医士同时扑到榻边。
现实中，赵琰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上弓起！脖颈上肌肉虬结，血管暴凸。他紧闭的左眼骤然睁开！那只完好的瞳孔深处，不再是昏迷的混沌，而是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与冻结万物的寒冰！帝王的暴怒与清醒到极致的痛苦在其中疯狂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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