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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观澜的笔锋之下，一个女子的轮廓，在狂放的墨线中，渐渐显现！
那不是工笔细描的仕女，而是写意泼墨的惊鸿！
浓墨挥洒，勾勒出飞扬的发髻，几笔枯墨扫过，便是凌乱而富有张力的发丝！
淡墨晕染，涂抹出婀娜的身姿轮廓，笔断意连，那腰肢的柔韧与力量感呼之欲出！
笔锋陡然一转，饱蘸朱砂与赭石！
一抹炽烈的红，如同燃烧的火焰，点在舞者飞扬的广袖之上！随即，笔锋拖曳，那抹红色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舞者周身旋舞、蔓延！化作飘飞的衣带！化作翻卷的裙裾！
舞者的面目并未清晰勾勒，只有几笔极淡的墨痕，点出眉眼的轮廓，但那顾盼之间流转的风情，那沉醉于乐舞之中的迷离神韵，却已透过这狂放的笔墨，扑面而来！
林晚秋的琴声愈发激昂！指尖在七弦上飞舞，轮、拨、撮、拂！琴音时而如珠落玉盘，清脆跳跃；时而如风穿松林，呜咽回旋；时而如惊涛拍岸，气势磅礴！琴音与画笔，在这一刻达到了完美的共鸣！
沈观澜的笔锋随着琴音的节奏而舞动！
琴音急促，笔锋便如疾风骤雨，墨点飞溅！
琴音舒缓，笔锋便如春蚕吐丝，缠绵细腻！
琴音高亢，那舞者便仿佛要挣脱纸面，羽化登仙！
琴音低回，舞者又如同倦鸟归巢，意态慵懒！
一人作画！一人抚琴！
没有言语交流！没有眼神示意！
只有那流淌的琴音与狂舞的笔墨，在寂静的大厅中交织、碰撞、共鸣！共同演绎着一曲早已失传于历史的、属于盛唐的绝代风华！
所有人都看呆了！
忘记了方才的丑闻！忘记了周家的狼狈！忘记了自身的立场！
他们的心神，完全被那方寸宣纸之上狂舞的墨色精灵，被那穿透时空而来的盛世琴音所攫取！
柳菲菲那刻薄的表情早已凝固在脸上，化作了极致的震惊和…自惭形秽！
周浩张大了嘴巴，如同一条离水的鱼。
周正雄捻动佛珠的手指早已僵住，阴鸷的眼神深处，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才艺！这是一种近乎神迹的、精神层面的碾压！
最后一笔！
琴音攀至最高峰，如同凤凰清唳，直冲云霄！
沈观澜笔锋饱蘸浓墨，手腕猛地一抖！
一道遒劲如铁、却又灵动如龙的墨线，自舞者飞扬的指尖，斜斜划破长空！如同惊鸿一瞥！直刺纸外！
笔锋戛然而止！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嗡——！
林晚秋的指尖在最后一记强有力的轮指后，重重按在震颤的琴弦之上！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满堂死寂！
落针可闻！
长案之上，那幅丈二匹的宣纸中央。
一位身着霓裳、广袖飘飞、身姿曼妙、神韵惊鸿的舞者，仿佛刚刚挣脱了时空的束缚，从盛唐的宫廷乐舞中翩然降临！她周身墨气淋漓，朱砂点染的衣袂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最后一笔破空的墨线，如同她挣脱尘世的惊鸿一瞥！整幅画作，狂放不羁却又神韵天成，泼墨写意间蕴含着至高的法度与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一股磅礴、华丽、自由奔放的盛唐气象，如同无形的洪流，席卷了整个大厅！
沈观澜轻轻搁下笔，气息平稳，唯有额角渗出几滴细密的汗珠，在璀璨的灯光下晶莹闪烁。他看也没看那幅足以惊世的作品，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林晚秋，微微颔首。
林晚秋指尖离开琴弦，清冷的脸上依旧平静，但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眼中尚未褪去的、因极致共鸣而产生的异彩，暴露了她内心的激荡。
无需言语。
一曲《霓裳》，一幅《惊鸿》。
琴画合璧，技近乎道！
这是对“风雅”二字最震撼、最无情的诠释！是对所有质疑与污蔑最响亮的耳光！
沈观澜的目光这才缓缓扫过全场，扫过脸色惨白如鬼的柳菲菲，扫过神情呆滞的周浩，最后，落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眼神深处翻涌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周正雄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嘲讽。
随即，他再次转身，在无数道震撼、敬畏、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来时一般，从容不迫地穿过死寂的大厅，走向门外无边的夜色。
这一次，无人敢拦。
也无人，再敢质疑“风雅”。
只留下那幅墨迹未干的《惊鸿图》静静躺在长案上，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与无声的威压，以及主座上，周正雄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择人而噬的怨毒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