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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
布庭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微沙哑,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沾着西漠的风沙气。
他站在床边没动,深蓝色的眼睛落在沈梦雪脸上,目光比平日柔和了许多,没了那股子凶戾,倒像是在看件易碎的珍宝。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浅疤,那道与沈磊决裂时留下的印记,在夜灯下泛着白。
“嗯,睡了。”
布夫人侧过身,动作轻得像片羽毛,生怕惊醒怀里的人。
她抬手拢了拢沈梦雪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指尖拂过那截露在被子外的皓腕,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这孩子我喜欢的紧,倒真是打心眼儿里疼她的。”
她的绿眼睛里漾着暖意,说起沈梦雪时,语气里带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全然没了平日里女将军般的飒爽。
衣襟上绣的兰草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恍惚间竟与沈梦雪母亲当年常穿的那件旧衣重叠。
布庭风的视线从沈梦雪蹙着的眉峰移到她抿紧的唇上,那里还留着点淡淡的红,像刚哭过又强撑着憋回去的痕迹。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先去睡吧,守着她一晚上也累了。”
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命令感,倒像是在商量。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的纽扣,玄色劲装的领口敞开些,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平日里总绷着的下颌线也柔和了几分。
见布夫人犹豫,他又补了句:“我在这儿守着。”
布夫人这才轻轻将沈梦雪往床内侧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她起身时理了理裙摆,对布庭风点了点头,绿眼睛里带着嘱托,转身走进了里间。
布庭风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沈梦雪脸上。
月光从窗棂溜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发顶半寸处,顿了顿,才轻轻拂开那缕粘在额角的碎发,指尖触到她皮肤的温度时,竟微微一颤。
这孩子睡着时倒像个没长大的娃娃,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与倔强,连呼吸都带着点孩子气的浅促。
他想起布思瑰小时候,也总爱这样窝在他怀里睡,只是后来长大了,性子也硬了,再没这样亲近过。
沈梦雪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意识回笼的瞬间,鼻尖先捕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不是沈磊身上的明前茶香,也不是布夫人的雪松味,而是种带着点烟草与皮革的冷冽气息,像西漠戈壁上的风,粗粝却让人莫名安心。
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下巴抵着对方的肩窝,侧脸贴着他的衣襟,能清晰地听到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敲在鼓面上,震得她耳膜发麻。
身上盖着的不是自己房里的云锦被,而是条带着点磨损的黑色披风,边缘绣着布家独有的暗纹,针脚凌厉得像把小刀子。
她的长发缠在对方的腕间,被他用指尖轻轻绕着,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沈梦雪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蓝色的眼眸里。
布庭风不知醒了多久,正垂眸看着她,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睡意,平日里的凶戾被揉成了淡淡的柔和。
见她醒了,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擦过她的耳尖,带着点清晨的凉意。
“醒了?”他的声音比昨夜更低哑些,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沈梦雪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亲昵——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睡裙的领口滑到肩头,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点被披风蹭出的红痕。
她慌忙想坐起来,却被他用手臂圈住腰按了回去。
“再躺会儿。”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没用力,“外面还冷。”
晨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落在他的侧脸,能看到他下颌线清晰的弧度,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沈梦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就见他低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做梦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又在蹙眉,慌忙松开,却在看到他腕间那道浅疤时,忽然想起昨夜布夫人的话。
原来再凶戾的人,也会有这样安静的清晨,会用带着刀疤的手,笨拙地哄一个刚睡醒的小姑娘。
布庭风见她盯着自己的疤看,没解释,只是将披风又往她身上裹了裹,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了鸟:“再睡会儿,早饭好了叫你。”
沈梦雪没动,重新窝回他怀里,鼻尖蹭着他的衣襟。
这次没再抗拒那股冷冽的气息,反而觉得这味道混着晨光,竟有种奇异的安稳感。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或许四大家族的恩怨之外,也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柔软。
厨房的琉璃顶正映着晨光,火艳系着墨色围裙站在料理台边,指尖捏着银质锅铲翻动煎得滋滋作响的嫩牛肉。
油星溅起时她眼都不眨,手腕翻转间把半熟的肉片盛进白瓷盘,动作利落得像在摆弄什么精密仪器,只有垂眸看火候时,鬓角碎发滑落颊边,才泄出点与平日酷劲不符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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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辞在旁边的岛台揉面团,粉色围裙上沾着点草莓酱的渍痕。她指尖捏着裱花袋,正往刚出炉的蛋糕胚上挤奶油花,草莓丁被码得整整齐齐,连颗籽的朝向都力求一致。
“姐姐说今早想吃舒芙蕾呢。”她轻声念叨着,睫毛垂在眼睑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烤箱“叮”地弹出时,她慌忙踮脚去够,发尾扫过台面的糖罐,洒出的糖粉像落了层细雪。
而在西跨院的露台上,江明远正把个黄铜望远镜架在紫檀木桌上,镜片反射着晃眼的光。
“你看那片云,”他用手指点着天边,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疤,“像不像上次在沈家马场跑丢的那匹白驹?”
顾世承没接话,手里捏着支银笔在羊皮纸上勾勒着什么,墨色的字迹端正得像刻上去的。
他忽然停笔,指尖敲了敲图纸上标着“东翼回廊”的位置:“这里的承重柱有问题,若要改建,得用玄铁浇筑才行。”
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把黑色睫毛染成了金棕色,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
“改什么改,”江明远把望远镜往旁边一推,抓起块杏仁酥塞进嘴里,碎屑掉在衬衫上也不在意,“我看这主宅西侧那片空着的园子就不错,盖几间竹楼,再挖个温泉池——”
“沈家的地契不在我们手里。”顾世承打断他,笔尖在图纸上画了道笔直的线,“而且你忘了?那片园子底下是暗河,打地基会塌。”
江明远啧了声,往后靠在藤椅上,晃悠着长腿:“总不能真在客房住上一两年吧?梦雪那丫头的衣帽间都比咱们这两间屋子大。”
他说着忽然坐直,眼睛亮起来,“要不……跟老沈打个赌?输了他就得把南边那栋临水的别墅给咱们用——”
顾世承抬眼瞥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无奈:“你确定要跟他赌?上次你输了三辆限量版跑车,忘了?”
江明远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出神。
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混着厨房飘来的甜香,倒让人觉得这漫长的停留,似乎也不全是麻烦。
而此时厨房门口,火艳正端着盛着嫩牛肉的盘子出来,雪辞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刚做好的草莓舒芙蕾,粉色的裙摆扫过青石地面。“姐姐醒了吗?”
雪辞轻声问,声音软得像。
火艳摇摇头,视线越过庭院,落在露台那两个身影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不管要住多久,只要能守着姐姐,在哪儿都一样。
布夫人指尖微动,浅蓝的裙衫便如流水般裹上沈梦雪的身。
那布料轻盈得像晨雾,领口、衣襟边缘与袖口都镶着圈蓬松的白色毛绒,像落了层细软的雪,连带着裙摆处垂下的毛绒流苏,走动时轻轻扫过脚踝,把冬日的温软缠了满身。
衣襟正中,三枚棕色皮质搭扣方方正正地扣着,边缘压出细密的纹路,倒添了几分利落气。
沈梦雪的乌发不用梳绾,便自肩头垂落,如泼墨般衬得那身浅蓝愈发清透,发梢偶尔扫过毛绒领口,带起细碎的痒意。
脚下的鞋也不必费心,选白色毛绒短靴,便与裙上的绒边呼应成一片暖意;
换双棕色复古小皮鞋,鞋头的圆润弧度又和衣襟搭扣相衬,各有各的妥帖。
他们建房子的本事更是奇妙。
只需抬手在空中虚画几笔,或是念一句简短的咒,砖石木瓦便像有了生命般从地里钻出,循着心意自动垒砌。
想要尖顶城堡,便有雕花石柱拔地而起,彩色玻璃窗瞬间嵌好;
想盖林间木屋,圆木就一根根拼合,藤蔓还会顺着墙角自然攀爬。
全程不用费半点力气,连指尖都不会沾灰,眨眼间,一座带着主人心意的房子便稳稳立在那里,连窗台上该摆几盆花,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他们同住一栋临湖的别墅,白墙尖顶藏在半坡的绿意里,推开雕花木门便是挑高的大厅。
沈梦雪的房间在二楼最东侧,占去了整层近一半的空间,单是一扇朝南的落地窗就宽得能铺开半幅阳光。
房间里铺着浅灰的长毛地毯,光脚踩上去像陷进云里。
靠墙摆着一张雕花大床,床幔是月白色的纱,垂落时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床头堆着半打松软的抱枕。
对面墙嵌着整面衣柜,打开时镜面会自动亮起,连裙撑的弧度都能在里面映得清清楚楚。
最妙的是窗边那片区域——铺着软垫的矮榻正对着湖景,榻边立着个白玉小几,上面总放着温好的茶。
墙角的绿植是活的,会自己调整叶片朝向,永远把最鲜亮的绿意对着阳光。
夜里,天花板会化作星空,连银河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沈梦雪窝在榻上看书时,偶尔抬头,总觉得伸手就能摘到一颗星星。
早餐摆在别墅的阳光花房里,玻璃穹顶漏下的光斑落在长木桌上,把白瓷盘里的食物都镀了层暖金。
沈梦雪面前的盘子里,水晶虾饺透着粉白,蒸得恰到好处的玉色米粥上飘着几粒枸杞,旁边一小碟桂花糖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窗外的草木气漫过来。
雪辞的手握着竹筷,轻巧地夹起一块裹着蛋液的芙蓉鱼片,稳稳放进沈梦雪碗里,鱼片嫩得几乎要在粥里化开。“慢些吃,烫。”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碗沿,像落了片轻雪般迅速收回。
沈梦雪嚼着鱼片抬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曲湘檀身上。
曲湘檀正用银叉切开盘中的蜂蜜松饼,松脆的饼屑簌簌落在碟子里,她闻言抬眼,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晃了晃:“先去趟万花谷吧。”
她叉起一块松饼递过去,眼底映着花房外的绿意,“听说最近仙玉凝心花开得正好,去采些花瓣回来,给你泡安神茶。”
沈梦雪眼睛亮了亮,嘴里的米粥都甜了几分,筷子在碗里轻轻戳着:“就是那个会发蓝光的水晶花吗?之前听布夫人提过,说它的花瓣摸起来像冰又像玉呢。”
“嗯,”曲湘檀笑着点头,给她续了杯温牛奶,“去晚了,说不定要被谷里的灵蝶抢先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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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刚漫过山头时,三路身影已各自踏上行程。
江明远牵着江正初的手站在寒谷入口,崖壁上垂挂的冰棱折射出刺目的光。
江正初怀里揣着块暖玉,指尖却已感受到空气里的冷冽——他们要找的青冰莲灵,据说就藏在谷中那片万年不化的冰湖底。
江明远抬手在他肩头施了层暖意结界,目光扫过远处冰崖:“据说那花的蓝光能穿透冰层,看见时别碰它的花瓣,寒气重。”
江正初点头,攥紧了腰间的玉铲,靴底踩在碎冰上发出清脆的响。
另一边的顾世承与顾晏之正往月光森林走。
林子里的晨雾还没散,顾晏之提着盏琉璃灯,灯光穿过薄雾,照见树干上攀着的荧光苔藓。“月光花只在月华最盛时绽放,白日里会缩成花苞。”
顾世承拨开挡路的枝桠,指尖拂过一片带露的叶子,“我们得找到它藏身的老橡树,等暮色漫上来时守着。”
顾晏之把灯举高些,光晕里浮动的尘埃都染上了浅银,像提前落了场细碎的月光。
而沈家与布家的人正护着沈梦雪往万花谷去。
布夫人用灵力催开了沿途的引路花,粉白的花瓣一路铺向谷中,空气里飘着仙玉凝心花特有的清冽香气。
沈梦雪被雪辞护在中间,手里攥着块曲湘檀给的玉佩,据说能感应到仙玉凝心花的灵力。“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