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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王歪着脖子，暗紫色的鳃裂缓缓张合，像一台老旧的鼓风机发出“嗬嗬”的湿响。
它只把余光甩给杰诺斯——那眼神里带着潮腥味的不屑，仿佛在看一条被浪拍上岸的小鱼。
“怎么？要逃跑吗？”
它故意把声音拖得黏腻，像海蛇滑过礁石，尾音上扬，带着咸湿的嘲弄。
“那我就对其他人类动手了哦？”
说完，它咧开鲨齿般的嘴，舌尖舔过齿缝，滴下一串泛着荧光的海水。
然而杰诺斯还没开口，空气里忽然多出一道冷冽的女声。
那声音并不高，却像冰锥直直钉进鼓膜——
“换人了，没听到吗？”
尾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淡香掠过，像雪夜里的白梅被风揉碎，混着极淡的火药味。
深海王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多出一道纤细的影子。
四宫辉夜正垂眸，用右手食指轻轻调整左手腕上刚戴好的手套。
手套是雪白的，指尖却绣着一簇极细的赤金丝线，像一截凝住的火焰。
她慢条斯理地把指根处的褶皱一一抚平，连一个线头都不肯放过，仿佛眼前不是战场，而是下午茶前的仪容检查。
深海王疑惑地压低上半身，背鳍刺破空气，发出布帛被撕开的裂响。
“你又是谁？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
四宫辉夜没立刻回答。
她抬手，将脑后那根深蓝色丝绸头绳一把扯下。
“唰——”
丝绳在她掌心滑过，像一条被月光点鳞的小蛇，瞬间绷直、延展、定型——
化作一柄长弓。
弓身通体晶莹，中央嵌着一颗巨大的粉红色爱心，爱心边缘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冷光。
爱之弓箭：在天使之间大受欢迎的可爱造型弓。
虽然只是造型弓，但其威力和性能已被李默改造过，现在这也是一把永不磨损的弓箭了。
辉夜用指腹摩挲爱心边缘，确认没有指纹残留后，才懒洋洋地开口：
“你的新对手。”
她声音轻，却带着雪夜灯火般的笃定。
“刚才你的战斗我已经看过了。”
她微微侧头，一缕黑发从肩后滑到胸前，像一笔浓到化不开的墨。
“果然和小默说的一样，只要不到龙级，我们大部分人还是有的打的。”
“前不久我的原老师打败了几只从地下爬出来的鬼级怪人。”
“就描述上来看，你并不比那几只藏头露尾的怪人厉害多少。”
“所以我大胆的前来，试试你的实力，也试试我的新力量。”
尾音落下，她抬眸，眼尾带着一点礼貌的询问——
“你觉得如何？”
深海王没回话。
回答四宫辉夜长篇大论的，是一个放大的拳头。
那一拳像深海漩涡被压缩成一束，拳锋表面的海水瞬间汽化，拖出锥状白雾。
轰！
巨响炸开，声浪呈环状碾过避难所，本就破烂不堪的地面再添新坑。
可惜深海王期待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成百上千只箭矢。
“极速之箭！”
随着一声轻喝，箭矢像近防炮的金属风暴，以扇形瀑面倾泻。
深海王第一时间交叉双臂，护住头部。
鳞片与箭矢摩擦，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刺得人鼓膜生疼。
然而它仍挡不住这成百上千只箭矢带来的冲击——
第一波箭矢刚被弹开，第二波已至，箭与箭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像一条被拉直的银线。
深海王脚底的水泥瞬间粉化，它整只怪被钉进地面，再被后续箭流硬生生犁出一道深沟。
直到它飞出避难所，完全不见踪影后，箭矢才停下。
四宫辉夜放下手中的弓箭。
她先低头，用指腹擦过弓弦，确认没有留下一丝划痕。
然后才歪头，朝避难所外的雨幕看了一眼，抬步追了出去。
皮鞋踩踏在破碎水泥地面上，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废墟里只剩风卷云动的尘烟，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喧闹。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尤其是杰诺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他旁边的早坂爱开口了。
女仆装一尘不染，连围裙的荷叶边都保持着绝对对称。
“你叫杰诺斯君对吧？”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管家培训里特有的“让最远的人也听得清”的穿透力。
“虽然我不是英雄，但我还是要教你作为英雄的第一课。”
她微微侧身，让出半张侧脸，瞳孔里倒映着远处尚未散尽的尘烟。
“当敌人站在你面前时，你第一时间不应该大喊什么让普通民众快跑这种话。”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像在给一段看不见的乐谱划拍子。
“而是第一时间试着把敌人引到无人的地方，就像我的大小姐做的那样。”
杰诺斯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向早坂爱，机械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你们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早坂爱摇摇头。
她发髻上的黑色缎带随之轻晃，像一尾安静的小鱼。
“看来你上次是真的全神贯注地在看战斗的，我们这群人你是一个都记不住。”
杰诺斯疑惑地皱眉，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上次？难道……”
早坂爱叹气。
“就是那个难道。”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光幕，光幕里映出昨日海滩的剪影——
沙滩、篝火、烤鱿鱼的炊烟，以及一个背对众人坐在礁石上吹晚风的少年背影。
“我们和小默正在周边的海滩玩耍呢，昨天就在这附近了。”
她指尖轻点，光幕碎成星屑。
“小默看上去早就知道了那些个臭鱼烂虾会上岸，可惜他猜对了事件，却没猜对地点。”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出一丝“拿他们没办法”的宠溺。
“我和大小姐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凑个热闹。”
杰诺斯这时恭敬地问道。
他微微躬身，金属脊椎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像一把收拢的折扇。
“请问，你的大小姐实力怎么样？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不敢不恭敬。
不管是李默先生队伍里那两个大放异彩的S级也好；
还是前些日子那两个打碎陨石的小女孩也罢，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实力拥有者。
既然明白了这两个人是跟那位李默先生一起的，那么实力也不可能弱到哪儿。
刚才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移动，应该是面前这个一身女仆装的女人造成的。
那么那个一瞬间射出如此多箭矢的大小姐，应该实力也很强大，只是不知道那样的攻击她还能发射几次。
早坂爱平静地说道。
“就刚才你和那个深海王的战斗来看的话，大小姐只要不像你一样大意，就应该不会输掉这场战斗。”
她抬眼，瞳孔里倒映着杰诺斯右臂断口处还冒着火花的伤痕。
“不过，也是，身为女仆的我不能长时间地离开大小姐身边。”
她微微提起裙摆，行了一个极轻的女仆礼，鞋跟相碰发出“叮”的脆响。
“这边的威胁已经解除了，我要过去观战，你想来的话，就跟过来吧。”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瞬间消失。
只留下一缕极淡的白梅香，被风一吹，也散了。
杰诺斯看着早坂爱消失的地方。
他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尘烟尚未消散的大坑，头顶是四分五裂的夜空。
脑中却只剩下一个疑问——
“李默先生，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