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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明堂起身,靴底碾过碎土,走向二人。
 帐内众将屏息,皆知这一夜,或定生死,或定离合。
 “胜兄…苗老弟…”赫明堂声如裂帛,停在二人身前。
 胜保蓦然抬头,眸中惊疑未褪;苗沛霖则垂首,鬓角白发在火光中更显刺目。
 赫明堂忽单膝跪地,刀铿然坠土:“今日赫某险些铸大错,疑忠良如疑贼寇,罪在己身!”
 帐内哗然。
 胜保踉跄扶他起身,掌心触其膝甲,犹烫如烙:“赫帅!此乃清妖诡计,何罪之有?”
 苗沛霖亦颤声道:“帅若自责,沛霖更无颜立世…部众溃逃,我之过也。”
 赫明堂摇头,喉间愧声如哽:“多隆阿伪信离间,炮火逼溃军心,赫某却急怒昏目,疑自家兄弟…马五什之死,本可免,却因我雷霆过疾…此罪,当由我负!”
 帐外忽传来白炎虎的怒吼:“赫帅何言此罪?若非胜将军血战堵溃,若非苗将军孤守残部,苏家沟早已陷落!今日之胜,乃诸兄弟以血拼得!”
 韩形龙等将齐声应和,帐内将士渐聚,目光灼灼如星火。
 赫明堂起身,拾刀指向残堡外:“清妖未退,裂隙仍在!但今日我辈以血证忠,明日便以忠破敌!胜保,苗沛霖,赫某恳请二位,共立誓约——内隙不存,外敌可破!”
 胜保与苗沛霖对视刹那,昔日的嫌隙似被热血熔尽。
 二人齐跪,刀誓同声:“誓死同心,护苏家沟如护双目!”
 夜风骤起,残旌猎猎。
 赫明堂仰首,见天幕渐露星隙,如义军残存却未灭的希望。
 他嘶声传令:“今夜埋骨疗伤,明晨整甲待敌!赫某与诸兄弟,共死,共生!”
 帐内外齐吼如雷,声震沟壑。
 多隆阿的离间毒计,终在热血与忠义中化为齑粉。
 白炎虎忽踏前一步,虎目圆睁:“赫帅!伤兵逾两千,断肢残躯者过半,如何安置?”
 “若留沟内,恐耗粮药;若弃之…我辈岂忍?”
 赫明堂眉峰紧蹙,巡视帐外——残垣间,伤兵蜷卧如朽木,呻吟声若夜鬼低泣。
 他沉吟片刻,嘶声唤道:“韩形龙、王元林何在?”
 二人即刻出列,刀甲铿响:“末将在!”
 “尔等率各团,今夜将伤兵分批送往汉中!沿途设暗哨防清妖追袭,至汉中后,交与刘医官调养。途中若有险,以火铳三响为号,我自领骑接应!”
 韩形龙抱拳如铁:“末将誓保伤兄弟安然抵汉!”
 王元林亦嘶声应:“刀在人在,人亡刀碎!”
 赫明堂转向白炎虎,眸中灼光未减:“有苏福,你领余部清查沟垒,补栅夯土,今夜必筑三重防!多隆阿若今夜再袭,我等便以血铸墙!”
 “得令!”白炎虎虎啸应之,转身时却顿足,“赫师长…汉中距此三百里,伤兵颠簸…”
 赫明堂咬牙断言:“裹毡垫车,慢行稳送!宁缓半日,不损兄弟性命!此令,违者斩!”
 帐内将士皆肃,知统帅决断已下。
 胜保忽叹:“赫帅仁武兼备,我…自愧弗如。”
 苗沛霖垂首,终无言,却将刀柄攥得更紧。
 夜更深,伤兵渐被抬上毡车,呻吟声混着车轮碾土的吱呀,如一曲悲壮的行军歌。
 赫明堂立于台残角,眺火光中渐远的运伤车队,袖中掌心已攥出血痕——明日之战,更艰;然今日之血,未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