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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蒙亮，灰白色的晨雾像潮水般在山谷间游走，刚被烈火焚烧过的岩层仍在冒着热气。昔日深藏的“未来之眼”系统，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一地焦土。
周泽坐在塌陷山壁边，黑色风衣裹着仍未散尽的硝烟味。她的目光空落地望着那片废墟，脑海里不断闪回李志强最后那一眼——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再多一个动作，只有坚定、沉默与命运交汇的一瞬。
宇文朋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抱膝，额头抵在臂间。他不像是刚刚毁灭了改变世界的科技武器，反而像一个终于放下枷锁的囚徒。
他闭着眼，听着风穿越山体的声音，像在回溯那些埋藏的片段。
“你还在想他？”宇文朋的声音低哑，却带着极强的感知力。
“嗯。”周泽点头，没有否认，“他从不把自己当主角，可他总是出现在关键时刻。我们以为是我们救世界，其实，是他救了我们。”
宇文朋沉默片刻，说：“我以前从不相信牺牲是有意义的。那时候我只相信推理、逻辑、决策树……可现在我明白，有些人不是为了结果而行动，而是为了信念。”
“李志强知道，他可能回不来。”周泽的声音低下去，“可他还是挡在我们前面。”
风带着尘土吹过，山林轻响。整个峡谷像在为某种失落哀悼。
“你打算怎么办？”宇文朋终于直视她，“‘未来之眼’是我销毁的，但我的大脑曾被它连接过，那套模拟模型还残存在我的深层意识里。”
周泽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继续它？”
“不。”宇文朋摇头，“我想彻底断开。”
“怎么断？”
“将那段记忆剥离，用全脑回归训练法，抹除模型残留。过程会痛苦，甚至可能改变我大脑的部分结构。”
周泽微微皱眉：“也就是说，可能会改变你？”
“是。你认识的宇文朋，也许会变得不再一样。”他眼神坦然。
“可你不怕？”
“怕。”他轻声一笑，“但如果留着它，可能会有第二个‘未来之眼’，第三个。毁掉它，不只是对世界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这一次，周泽没有再反驳。
她沉默了很久，仿佛在与内心搏斗。然后，她忽然问：
“你记不记得你消失前，想写给我的那封信？”
宇文朋一愣，点点头。
“你说怕牵连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早就被你牵连进来了。从你第一次给我解开案子时的那个笑，我就没离开过。”
“你是侦探。”宇文朋苦笑，“我以为你会站在真相这边。”
“我也是人，我也有选择的自由。”她目光坦然而温柔，“而我现在的选择是——你不管变成谁，我都留下。”
这句话像钝刀入心，缓慢却直击最深处的情感层。
宇文朋看着她，眼神闪过一丝挣扎。过去五年，他把所有感情封在意识深处，为的是不让它影响判断。可现在，他无处可逃。
他想伸手碰她，又不敢。最后只说了一句：
“谢谢你来找我。”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雾气渐渐散去，谷口传来引擎声。是一辆军用越野车缓缓驶近，车顶标志清晰，是周泽的直属部门派来的后勤特勤组。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女官员，身穿深灰色风衣，脸色冷峻，是周泽的上级之一——局特调部副主任褚琳。
“你们还活着，算是奇迹。”褚琳看着他们，扫视废墟一圈，语气复杂，“他呢？”她指了指宇文朋。
“是证人，也是变量。”周泽答。
“我们需要带他回局部分析记忆残留，确认系统确实已彻底清除。”褚琳毫不掩饰她的怀疑。
“他会配合。”周泽挡在前面，语气坚定。
褚琳点头：“给他三天时间。之后，我们将执行技术隔离与心理同步排查，程序需要你亲自监督。”
“我会。”周泽应下。
她回头看宇文朋。他已明白自己未来几天的命运：不是被囚禁，而是被全面审视。
“这就是我该承担的。”他起身，擦掉额角的血痕。
他们一同走向车前。上车前，宇文朋忽然转头看周泽：“如果有一天，我真变得不再是我——”
“那我就重新查你一遍。”周泽回以一笑。
车门关上，带走了那个曾经可以控制未来的男人，也带走了过去所有关于逻辑、天赋与预测的骄傲。
未来已来，却再无法预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