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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老弟兄的难处
1954 年的深秋,风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无情地挥舞着它那带着刺骨凉意的鞭子,抽打着大地。枯黄的落叶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是被吓坏了的孩子,它们被风卷着,在田埂上翻滚、跳跃,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诉说着它们的恐惧和无奈。
红旗村外的稻田里,原本金黄的稻穗早已被收割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稻茬立在地里,像是一道道沉默的印记,记录着曾经的丰收和忙碌。谢文东穿着那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背着一捆刚砍的柴火,脚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因为那捆柴火对于他来说并不轻,但他的心情却很急切,因为家里还有等着他回去做饭的妻子和孩子。
当他走到村口时,突然看到邻村的后生狗蛋正慌慌张张地朝他跑过来。狗蛋的脸被冻得通红,像是两个熟透了的苹果,嘴里还不停地喘着粗气,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奔跑。
“谢……谢大哥!不好了!俺叔……俺叔家出事了!”狗蛋一把抓住谢文东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谢文东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狗蛋说的“叔”是王二麻子——那是他当年在山上落草时的老弟兄,后来跟着他一起投了八路军,抗战胜利后回了邻村,这些年虽不常走动,但情谊一直没断。“别急,慢慢说,到底咋回事?”谢文东放下柴火,扶着狗蛋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急切。
“俺婶子……俺婶子突然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俺叔请了村里的郎中来看,说是重病,得去县城大医院治,可家里没钱,连粮食都快吃完了,俺叔急得直哭,让俺来问问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狗蛋说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谢文东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王二麻子的模样,那人脸上虽有几颗麻子,看着粗粝,心肠却热得很。当年在山上,他一次下山抢粮被鬼子盯上,是王二麻子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鬼子的包围圈里救出来,自己的胳膊却被鬼子的子弹打穿,落下了终身残疾。后来在部队里,两人更是睡一个炕、吃一锅饭的兄弟,那份情谊比山还重。
“走,带我去看看!”谢文东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里跑。张彩霞正在院子里翻晒过冬的棉衣,见他跑得急,连忙喊道:“东子,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彩霞,二麻子媳妇重病,没钱医治,我得去看看。”谢文东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你把家里的存粮装两袋,我带着去。”
张彩霞一听,也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他进屋。“咋这么严重?要不要先去村里借点钱?”
“来不及了,我先把我的劳模奖金取出来。”谢文东说着,从炕席底下翻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他上个月刚领的劳模奖金——那是五十块钱,本来是打算给念军买新书包,再给张彩霞扯块花布做新衣裳的。他看着那叠崭新的钞票,心里没有丝毫犹豫,揣进怀里就往外走。
张彩霞已经把两袋粮食扛到了门口,每袋都有几十斤重。“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能搭把手。”她说着,就要去拿外套。
“不用,你在家照顾念军,我去就行。”谢文东拦住她,扛起两袋粮食,对狗蛋说,“走,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邻村走去。深秋的风越来越冷,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可谢文东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想着快点赶到王二麻子家。他想起当年在部队里,王二麻子因为胳膊有伤,训练时总是跟不上,他就每天陪着王二麻子加练,帮他揉胳膊、擦药。王二麻子总说:“东子,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却充满了兄弟情谊。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王二麻子家。那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王二麻子坐在炕边,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看着躺在床上的媳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娃他娘,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走了,我和娃可咋办啊……”
床上的王二麻子媳妇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气息微弱,看样子已经昏迷了很久。谢文东放下粮食,快步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二麻子,别慌,我带了钱,咱们现在就送她去县城医院。”
王二麻子猛地抬起头,看到谢文东,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东子……东子你可来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他一把抓住谢文东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我去村里借了个遍,没人愿意借我钱,都说我媳妇这病治不好了,白花钱……”
“别听他们的,嫂子的病肯定能治好。”谢文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快,把嫂子扶起来,咱们去县城。”
王二麻子连忙擦干眼泪,和谢文东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媳妇扶起来,用一块破旧的棉被裹好。谢文东背起王二麻子媳妇,大步往外走。王二麻子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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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王二麻子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声音哽咽:“东子,你这钱是你的劳模奖金吧?我知道这钱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我媳妇治病……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
谢文东背着人,脚步有些沉重,却笑着说:“咱是兄弟,说这些干啥。当年你救我的时候,咋没跟我提条件?这点钱算啥,只要嫂子能治好病,比啥都强。”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镇上的汽车站,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到了县城医院,谢文东背着王二麻子媳妇,跑前跑后地挂号、找医生、做检查。他身上的蓝布褂子被汗水浸透,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却丝毫没有停歇。
医生检查后,说王二麻子媳妇得的是急性肺炎,幸好送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就危险了,需要住院治疗。谢文东连忙交了住院费,又去药房抓药,看着护士把药水输进王二麻子媳妇的血管里,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王二麻子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谢文东忙碌的身影,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当年在山上,谢文东是土匪头子,却从不欺负老百姓,还经常接济山下的贫苦人家。那时候,他就觉得谢文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后来才跟着他一起投了八路军。这么多年过去了,谢文东还是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一点没变。
谢文东安排好王二麻子媳妇的住院事宜后,已经是傍晚了。他对王二麻子说:“你在这儿照顾嫂子,我回去一趟,给你送点吃的和换洗衣物,顺便跟家里说一声。”
“东子,太麻烦你了。”王二麻子感激地说。
“没事,应该的。”谢文东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医院。
等谢文东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张彩霞正坐在油灯下等着他,念军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回来了?嫂子的病咋样了?”张彩霞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没事了,医生说送来得及时,需要住院治疗。”谢文东喝了口水,疲惫地坐在炕沿上,“我把劳模奖金都交了住院费,还得再想想办法凑点后续的医药费。”
张彩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救人要紧,钱没了再挣。你别担心,我明天去村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借点。”
谢文东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张彩霞一直以来都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女人。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支持。
思绪渐渐飘回到多年前的部队时光,那时的谢文东身受重伤,住进了医院。远在千里之外的张彩霞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漫长的探望之路。
当她终于抵达医院,见到病床上苍白憔悴的谢文东时,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然而,她迅速抹去眼角的泪花,坚强地守在谢文东身旁,日夜陪伴着他。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张彩霞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谢文东。她每天为他精心准备营养丰富的饭菜,一勺一勺地喂进他的口中;她细心地为他擦拭身体,让他始终保持清爽舒适。
无论白天黑夜,张彩霞都未曾离开过谢文东半步。她的关爱和呵护如同春日暖阳,温暖着谢文东受伤的心灵。在她的陪伴下,谢文东渐渐康复,而他对张彩霞的感激之情也愈发深厚。
就在那时,谢文东暗暗立下誓言,此生定要善待这位深情厚意的女子。
“彩霞,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谢文东握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愧疚。
“说啥呢,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觉得苦。”张彩霞笑着说,“当年你在部队里打仗,我在家等你,心里虽然担心,却觉得踏实。现在你当了村主任,为乡亲们办事,我为你骄傲。”
谢文东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辈子能娶到张彩霞这样的女人,是他最大的福气。
第二天一早,张彩霞就去村里挨家挨户地借钱。村里的妇女们听说了王二麻子家的事,都很同情。
“彩霞妹子,你家东子真是个好人,把自己的劳模奖金都拿出来给二麻子媳妇治病,换了别人,可做不到。”村东头的李婶说。
“是啊,东子当了村主任之后,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咱们也该帮帮他。”村西头的王大娘说,“我家里还有五块钱,你拿去吧,不用急着还。”
“我这儿有三块钱。”
“我这儿有两块。”
妇女们纷纷拿出家里的积蓄,虽然不多,却代表着她们的心意。张彩霞看着手里的钱,心里暖暖的。“谢谢大家,等二麻子家缓过来了,一定把钱还给大家。”
“跟我们还客气啥,都是乡里乡亲的。”李婶笑着说,“对了,二麻子媳妇住院,肯定需要棉衣,我家里有件旧棉衣,你拿去给她穿吧。”
“我也有件,虽然旧了点,却很暖和。”王大娘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