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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的门房刚通报“韩衡公子亲自来了”，姜夫人就带着丫鬟迎了出去，心里琢磨着他定是备了厚礼，或是请了相邦府的人做媒。可到了前厅一看，只见韩衡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衣，手里捧着个布包，站在院里的石榴树下，见了她就红着脸拱手，半天说不出话。
“韩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姜夫人压下心里的诧异，笑着请他进屋。
韩衡却摆了摆手，把布包往前一递，声音跟蚊子似的：“伯母，我……我是来提亲的。”
布包解开，里面露出块灰扑扑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连点玉的光泽都没有，看着还不如街边的鹅卵石。旁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窃笑，姜夫人的脸也沉了沉——姜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提亲就拿这么个破石头？
“韩公子这是……”
“您别小看它。”韩衡急忙把石头捧起来，眼里闪着光，“这是我五岁时在骊山捡的，里面嵌着颗陨石，夜里能发微光。这些年我观星时总带着它，算星轨、测地气，全靠它校准方位。陪了我十几年，比什么都珍贵。”
姜夫人听得皱眉，正想说话，里屋的明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瞪了韩衡一眼——哪有提亲拿块破石头的？
韩衡看见她，脸更红了，说话却突然直白起来：“明玥，我知道我笨，不懂什么聘礼规矩。可我一看见你就心慌，看你脸红我也脸红，夜里梦见你被人欺负就睡不着……我想娶你，不是因为同屋的事，是早就想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话听得丫鬟们都红了脸，姜夫人又气又笑——哪有世家公子这么提亲的？直白得像街市上的小贩。
“韩公子！”明玥又羞又急，走上前把石头往他怀里一塞，“提亲哪有这样的？得请媒人，备六礼，按规矩来！你这石头再珍贵，也不能当聘礼啊！”
“那……那我这就去找媒人？”韩衡愣愣地问，手里还攥着那块陨石，“找相邦府的长史行不行？他前日还说我懂星象，肯定能说会道。”
“长史是朝廷官员，哪能做民间媒人？”姜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又气又觉得好笑，“得找专门的媒婆，熟悉六礼流程的。聘礼也不能少，玄纁、束帛、俪皮是标配，你若实在想送石头，也得找块像样的玉，刻上吉祥话。”
韩衡听得一脸茫然，像听星图术语一样：“玄纁是黑红布帛？束帛要多少匹？俪皮是两张鹿皮？”
明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早消了，反而觉得他憨得可爱。她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轻声道：“娘，您别为难他了。我知道他的心意，石头虽破，可他肯把最珍爱的东西送来，比什么都强。”
她转头看向韩衡，眼底带着笑意：“媒人我爹认识可靠的，聘礼你照着清单备就行。你只需记着，提亲是正经事，得郑重些，不能再像方才这样冒失了。”
韩衡重重点头，把陨石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红晕还没褪去，眼里却亮得惊人——原来人间的规矩虽复杂，可比测算星轨容易多了，至少，有明玥在一旁指引。
姜夫人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书呆子虽不懂人情世故，可那份直白的心意，倒比那些虚情假意的世家子弟真诚多了。或许，女儿的眼光，也不算太差。
而韩衡看着明玥带笑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繁琐的规矩、厚重的聘礼，都不是难事。只要能把眼前的姑娘娶回家，别说备聘礼，请媒人，就是让他对着星图算一百遍姻缘，他也愿意。
姜明玥跟着母亲去前厅看聘礼时，脚刚跨进门槛就愣住了。
院子里堆着的聘礼几乎要溢出来：二十匹玄纁绸缎堆成小山，边角都用金线绣着云纹；三十束束帛捆得整整齐齐，每一束都系着红绸；两张雪白的鹿皮平铺在案上，毛色光滑得像月光；还有一箱箱玉器，玉璧、玉佩、玉璋，件件都透着温润的光泽——最显眼的是块拳头大的和田玉，被匠人雕成了北斗七星的模样，勺柄正对着一颗鸽卵大的珍珠。
“这……这也太多了吧？”明玥指着那些聘礼，声音都有些发颤。按规矩，中等世家的聘礼有这些一半就足够体面了。
姜夫人也看得惊讶，转头问媒人：“韩公子这是……”
媒人笑得合不拢嘴：“韩公子说了，要给姜小姐最厚重的聘礼。为了这些，他把别馆的宅子卖了，书房里那些值钱的星图、铜窥管、还有西域商人送的玛瑙摆件，全拿去换了东西。连他常穿的那件织锦深衣，都让人当了换了这箱玉佩呢！”
明玥的心猛地一沉，转身就往外跑，丫鬟们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她一口气跑到韩衡暂居的客栈，推门就看见他正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件半旧的麻布短打，手里捧着那枚陨石，对着窗外发呆。
“韩衡！”
他回头看见她，慌忙站起来，脸颊又红了：“明玥？你怎么来了？聘礼……是不是太少了？我实在没东西可换了，早知道该把观星台的铜尺也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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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明玥冲到他面前，眼眶都红了，“我让你备重礼，是让你按规矩来，不是让你把自己的家当全卖了！你把宅子卖了，以后住哪里？你那些星图、窥管都是你的命根子，怎么能说换就换？”
韩衡挠了挠头，一脸认真：“宅子可以再买，星图可以再画，可聘礼不能少。媒人说，聘礼越重，越能显出我娶你的心意。我只有这些东西，不卖它们，怎么给你体面？”
他拿起桌上的北斗玉佩，递给她：“你看这玉，雕的是北斗，跟我捡的那块陨石正好配。以后咱们住的地方，我再搭个观星台，比以前的还大……”
明玥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又气又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谁要你搭观星台？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你好好的，要你守着你的星图，要你还是那个能对着星星说上一天话的韩衡，不是为了聘礼连家都不要的傻子！”
韩衡慌了，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又缩了回去，只笨拙地说：“我……我只是想让你爹娘放心，让他们知道我能对你好。我没别的本事，只能把最值钱的东西都给你。”
“傻瓜。”明玥吸了吸鼻子，接过那块北斗玉佩，指尖划过冰凉的玉面，“姜家要的不是这些聘礼，是你的心意。你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