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脊梁

第382章 微服私访(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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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年,八月中,杭州,钱塘江畔。

西湖的潋滟风光与清雅茶香尚未完全从脑海中散去,一场更为隐秘、也更为阴暗的探访,已在悄然筹划。连日来,皇帝赵桓虽表面应酬,心中却始终萦绕着陈太初关于“体察真实民情”的劝谏,加之西北军情与财政压力带来的焦虑,使他决定亲眼去看看这号称“东南财赋重地”的杭州,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尤其是那关乎朝廷岁入命脉的——市舶司。

这一日,他推说身体不适,需静养半日,婉拒了康王赵构陪同太上皇继续游湖的邀请。赵构心领神会,并不多言,只殷勤安排妥当,便陪着兴致勃勃的赵佶去了西湖深处。行宫侧门,两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早已备好。赵桓与陈太初换上寻常富商打扮的衣物,带了四名精干侍卫扮作随从,悄然驶离行宫,直奔钱塘江边的杭州市舶司及周边码头区域。

马车并未直接驶向市舶司那气派的官衙,而是在离码头尚有段距离的一处街市口停下。 二人下车,混入熙攘的人流。此地的景象与西湖边的诗情画意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香料、桐油以及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宽阔的江面上,各种船只鳞次栉比,既有悬挂“市舶”旗号、等待查验的远洋海船,也有无数小巧灵活的货船、客舟穿梭往来。码头沿岸,货栈林立,脚夫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货包奔跑不息。各种口音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乃至争吵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忙喧嚣的景象。

赵桓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帝国的财富吞吐口,眼中充满了新奇与审视。陈太初则目光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尤其是那些看似寻常、实则可能暗藏玄机的角落。

他们沿着码头区漫步,看似随意浏览着沿岸商铺陈列的南洋香料、西洋玻璃、倭刀等舶来品。行至一处较为偏僻、被几座巨大货仓遮挡的湾汊时,一阵压抑的、不同于寻常交易的喧哗声隐隐传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啜泣与呜咽。

陈太初眉头微蹙,对赵桓使了个眼色,二人循声走去。绕过货仓,眼前景象让赵桓瞬间瞳孔收缩,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只见一片相对隐蔽的空地上,竟围着一圈人。中间并非货物,而是十余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肤色各异的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他们颈上套着绳索,被一个身着锦袍、头缠白布、明显是阿拉伯商人打扮的肥胖男子像展示牲口一样,拉扯着转圈,向周围几个看似买家的人展示。那些买家身着绸缎,举止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商贾,倒有几分官宦人家管事的风范,正对着那些“货物”指指点点,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挑剔与估量的神色。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其中几名波斯女子,虽面容憔悴,泪痕未干,却难掩其深邃立体的五官与异域风情。一个买家捏起一名少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如同在检查一件瓷器。

“这… … 这是… …”赵桓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声音因极度的震惊与愤怒而颤抖,“贩奴?!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大宋国土,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他自幼读圣贤书,深知“仁政”为本,何曾想过会在天子脚下,亲眼目睹这近乎蛮夷的勾当!

陈太初一把拉住几乎要冲出去的赵桓,低声道:“陛下息怒!暂且忍耐,看清再说!”

他冷静地观察着那几个买家,以及周围隐隐维持秩序、目光警惕的几条汉子,低声道:“陛下请看,那几个买家,气度不凡,绝非普通富户。还有那边那个,腰间挂的似乎是… … 内府监的牌子?” 他目光如炬,已然看出些门道,“这些女子,恐怕不是寻常富商买去享乐的。听他们方才只言片语,似乎… … 是专门为‘京城主管各地方商务的衙门’的大人们准备的‘礼物’!”

“什么?!”赵桓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简单的民间贩奴,而是官商勾结,甚至可能牵扯到京中高官!这背后的黑幕,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黑暗、更为龌龊!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帝王尊严被践踏的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反了!都反了!”他低吼一声,眼中喷火,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甩开陈太初的手,就要亮明身份,将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悉数拿下!“朕要… … 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陛下!不可!”陈太初再次死死拉住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此刻现身,固然能惩治眼前这几人,然则必将打草惊蛇!幕后主使必然闻风隐匿,销毁证据,此案最多斩断几根枝蔓,难以掘其根本!更可能引发官场震荡,于新政推行大为不利!”

赵桓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陈太初:“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任由朕的子民,被当做牲口买卖?!”

“非也!”陈太初目光锐利如刀,“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凭一时意气!陛下,您忘了吗?在雍丘,您曾问臣,立宪何用?今日之事,便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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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握着赵桓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若陛下此刻‘出口成宪’,直接下旨查办,固然快意恩仇。然则,此例一开,后世之君是否亦可因怒而干预司法?朝廷设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又有何意义?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相互制衡,方能杜绝此等人治弊端!今日之恶,根源在于吏治腐败、监管缺失、权力寻租!唯有依靠制度,依靠完善的法律与独立的司法,进行周密调查,固定证据,顺藤摸瓜,方能将这条黑色利益链连根拔起,惩前毖后,以儆效尤!而非依靠陛下的一次‘天威降临’!”

陈太初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暴怒的赵桓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陈太初一直强调的“制度高于人治”,想起新政的核心就是要建立一套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的规则。是啊,今天杀了这几个贩奴的,明天还会有张贩子、李贩子,只要滋生腐败的土壤还在,只要权力不受制约,这种黑暗就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压下那沸腾的杀意。他看着那些在屈辱与恐惧中瑟瑟发抖的无辜者,又看了看陈太初那坚定而沉静的眼神,最终,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 …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陈太初见他冷静下来,心中稍安,低声道:“陛下圣明。此事,需双管齐下,且必须隐秘进行。第一,立刻密令随行的御史台精干御史,暗中盯紧此地,摸清这伙人的窝点、交易规律、上下线及资金流向,但切勿打草惊蛇。第二,陛下返京后,不必公开此事,而是以此为契机,强力推动之前议定的‘行政权力规范’与‘独立司法监察’新政。重点便是厘清各部院权限,严格规范政府采购、官员行为准则,并强化御史台、即将设立的信访司对官员,尤其是涉及商务、财政领域官员的独立监督权与调查权。”

他目光深远:“待新制初立,监察网络铺开,再以此案为突破口,交由独立的司法机构依法查办。届时,人赃并获,法网恢恢,方能真正震慑宵小,铲除毒瘤。此举,既办了案,更立了规矩,彰显了新政之威!”

赵桓沉默了许久,望着那隐蔽角落里仍在进行的罪恶交易,胸中波澜起伏。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就… … 就依你所言。记下这里的一切。我们… … 回去。”

二人悄然退出那片阴暗的角落,重新融入码头的喧嚣。阳光依旧明媚,江风依旧吹拂,但赵桓的心头,却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也燃起了一簇必须依靠制度与法度去驱散黑暗的火焰。

返回马车的路上,他一路无言。陈太初知道,这次暗访的冲击,远比十份奏章、百场朝议更为深刻。它让这位年轻的皇帝,真正触碰到了帝国肌体深处的腐烂与脓疮,也让他前所未有地认识到,陈太初所倡导的那条看似迂回、实则治本的道路,或许是拯救这个庞大帝国的唯一希望。

西湖的歌舞升平之下,钱塘江的波涛之中,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与挣扎?而破除这黑暗的利剑,已不在帝王一时的喜怒之中,而在于那套正在艰难孕育的、名为“制度”的剑鞘与法则之中。

夜色降临,杭州城华灯初上。

一场关乎帝国吏治清明的暗战,

已在无声处,

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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