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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真真正正的砸在了王翰林的心中。
若说读书人，韩之序太了解了。
诸如裴玉岑这样穷苦出身的，日日把家国大义，先贤圣人挂在嘴边，可做事的时候，早就把读过的书，忘到狗肚子里了。
所以这些人，在朝堂上是最会权衡，最会苟延残喘的那一片，也活的最久。
因为啊，见到了高处的权利，他们早就已经抵不住任何诱惑了。
裴玉岑如是，早已沦为镇南王眼线的王翰林，亦如是。
“我所言裁撤，正是要裁掉这些虚报冒领之兵！”
“裁掉这样形同虚设之政！”
“裁掉盘剥国库，蛀蚀朝纲之蠹虫！”
“若不如此，军心又能何在？”
“国本何固？”
王翰林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彻夜未眠想到的，自认无懈可击又引以为傲的“义正辞严”，在韩之序短短几句激问中，显得苍白无力，还很可笑。
他脸上血色褪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耳中也是轰鸣不止。
一会是父老乡亲凑钱送他进京赶考的样子，一会又是尸位素餐官员吃的肥的流油的模样。
而他，距离后者太近了。
近到此刻，他手脚冰凉，脑中又是阵阵先贤古书，振聋发聩。
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将他紧紧包裹。
这一轮唇枪舌剑下来，其他几个得了庄贵妃授意，原本也摩拳擦掌，准备伺机发难的官员，都熄了火。
王翰林这一遭，往小了说，是今科辩论，往大了说是顽固不化，以后想在内阁更进一步，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这下场，在这些官员眼里，不可谓不凄惨。
这种时候谁还敢冒头啊，都是打起了退堂鼓，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哪里是什么唇枪舌剑的辩论啊，这分明就是单方面、压倒性的碾压！
偶有那么一两个不甘心者，自恃口才了得，强行出头，试图挽回颓势，却也都在韩之序那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滴水不漏的反驳之下，纷纷败下阵来。
他们不仅未能撼动韩之序分毫，反而更衬托出韩之序那卓绝的才华与惊人的应变能力，简直是自取其辱。
毫无疑问，今日辩论之后，韩之序不仅仅是坐稳了今科状元之位。
同时，也成为了不少人的心腹大患。
尤其是庄贵妃，恐怕一口银牙都要全部咬碎了，从这一日开始，也就彻底恨上了韩之序，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了。
龙椅之上，景文帝自始至终都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
他面上不露喜怒，可被龙袍宽袖微微遮掩的手，紧了又松。
其他考生虽然回答中规中矩，但是毫无疑问，今日的辩论在他们心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即便，即便今科状元是这位位高权重的镇抚使，功勋世家继承人定国公世子，他们这些学子，也再无任何异议了。
在三甲名次评议完成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在全上京城焦急的等待之中，第二场策论殿试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次，即便心思诡谲之人，人心中再有什么不甘和愤恨。
面对韩之序这场无可挑剔的雄辩，除了职位和身份，也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可以攻讦的借口。
最终的评定结果，毫无悬念地再次呈送御前。
韩之序，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紫宸殿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景文帝亲口宣布今科三甲名次。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之际，景文帝却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开口。
他反而神色淡淡地看向了福禄公公，后者乖觉弯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