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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敲打着“平安御兽诊所”的玻璃窗，氤氲出一片朦胧水汽。门檐下悬挂的骨头风铃发出沉闷的磕碰声，和屋内药杵捣磨干枯阴骨草的“笃笃”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冷清。
林夜挽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袖，正将一罐研磨好的“安魂粉”封存。他动作平稳，手指修长，只是偶尔望向角落时，眼底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诊所角落，一个小小的白骨身影正吭哧吭哧地忙碌。它只有半人高，骨架纤细莹白，动作却异常麻利。两只骨爪抓着一块比它脑袋还大的抹布，正卖力地擦拭着一个半人高的陈旧玻璃药柜。药柜里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矿石、装在琉璃瓶里缓缓蠕动的黑色雾气、几根铭刻着玄奥符文的巨大兽牙，还有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合金酒壶。
“小骨，左边第三层那个‘蚀心草’标本瓶后面，灰尘没擦到。”林夜头也没抬，声音平淡。
“咔哒！”小骷髅猛地一僵，颅骨内的幽蓝色魂火心虚地跳动了两下。它扭过头，下巴骨开合着，发出只有林夜能听懂的意念波动：“老板…那瓶子后面…太窄了…骨头…伸不进去…”
“用阴气凝成丝线。”林夜盖上罐子，指尖在罐口一抹，一道微弱的符文闪过，密封完成。“别偷懒，昨天你‘不小心’打碎的那瓶‘百年尸油’，工钱扣到下个月了。”
小骷髅魂火一蔫，整个骨架都矮了半截，委委屈屈地“咔哒”一声，认命地伸出骨指。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灰黑色气流从指尖溢出，灵活地钻进药柜缝隙，卷起积灰又缩了回来。
看着它笨拙又努力的样子，林夜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谁能想到，这个在诊所里擦灰打杂、还会偷懒耍滑的小骷髅，曾是撕裂终焉之蛇、令万界震颤的弑神者残魂？重启后的世界，剥离了毁天灭地的力量，也带走了沉重的宿命。如今，它只是“小骨”，一个偶尔贪吃阴气、时常被老板扣工钱的普通小骷髅。林夜觉得，这样挺好。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挂着“营业中”木牌的旧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冷风和雨点瞬间灌入，吹得墙上的兽皮挂图猎猎作响。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泥腥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救…救命！医生！救救它！”
来人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身材瘦小，穿着一件沾满泥浆、多处被荆棘划破的粗布衣服，雨水顺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往下淌，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团土黄色、同样湿透的东西，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充满了绝望的惊恐。
林夜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扫过少年狼狈惊恐的脸，最终落在他怀里那个微微颤抖的土黄色小兽身上。
那是一只穿山甲。
体型不大，鳞甲是常见的土黄色，此刻却黯淡无光，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色的血渍。它的左后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肩胛一直撕裂到腹部，皮肉翻卷，鲜血虽然被雨水冲刷稀释了不少，但依旧在缓慢渗出，染红了少年破烂的衣襟。穿山甲的眼睛半闭着，气息微弱，只有偶尔抽搐一下的身体证明它还活着。
少年的闯入和小兽的惨状打破了诊所的宁静。小骷髅吓得“咔哒”一声，手里的抹布都掉了，魂火剧烈摇晃，嗖地一下躲到了林夜身后，只探出半个光溜溜的颅骨，警惕地“看”着闯入者。
林夜的心跳，在看清那只穿山甲的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气息，混杂在血腥和泥水味中，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沉寂了太久的心湖。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那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少年。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稚气未脱，眉眼间满是惊惶和恳求，没有任何记忆中的轮廓。
“怎么回事？”林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绕过柜台，快步走到少年面前。一股无形的暖意以他为中心散开，驱散了门边涌入的寒气，少年身上和穿山甲伤口上滴落的雨水也瞬间蒸发。
“我…我叫小石头…住在…住在外城棚户区…”少年被这股暖意包裹，稍微镇定了一点，但声音依旧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和‘阿土’…就是它…在…在西郊的乱石坡挖…挖野菜…碰到…碰到一只发疯的裂地鼠！好大…好凶！阿土为了保护我…被…被它抓伤了！流了好多血…跑…跑不动了…我抱着它跑…棚户区的张爷爷说…说内城平安诊所的林医生…是…是最好的御兽医生…求求你…救救阿土！它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少年说着，眼泪混着雨水滚落下来，抱着穿山甲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仿佛那是他全部的世界。
裂地鼠？林夜眉头微蹙。那是一种低阶土系妖兽，性情相对温和，很少主动袭击人类和穿山甲这种小型兽类，更别说发疯攻击。西郊乱石坡…靠近重启前废弃的“幽冥阁”外围区域…那里残留的阴气，难道又引发了什么异变？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气息奄奄的穿山甲——“阿土”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并非来自它的外形或气息强度，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灵魂波动的…烙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不清，却又顽固地存在着。
“把它放到那边的诊疗台上。”林夜指了指靠墙的一张铺着干净白布的石台，语气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少年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阿土，踉跄地走到石台边，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它放下。穿山甲阿土似乎感觉到了安全的环境，发出一声微弱的、痛苦的呜咽，身体又抽搐了一下。
林夜走到石台边，没有立刻动手检查伤口。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幽蓝色光芒，轻轻点向穿山甲阿土的眉心。
这是探查神魂本源的手法，极其精细，对施术者要求极高。重启后力量尽失，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掌握这种精微操作。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神念，顺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阿土混乱虚弱的精神世界。
穿过因剧痛而产生的混乱波纹，越过恐惧和虚弱的迷雾…在那意识的最底层，林夜“看”到了！
一点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色光芒！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无比坚韧地嵌在穿山甲灵魂的核心！那光芒的形状…像一颗小小的、顽固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