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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紫檀拔步床的纱帐上织出蛛网般的银线。林幻城的指尖猛然攥紧茜香罗被面，喉间溢出的惊呼被卡在齿间——刚才做了梦，梦中杨源抱着林唤儿的画面仍在视网膜上灼烧，那人指尖抚过林唤儿鬓角的温柔，竟与今早替陈如玥簪花时的自己重叠。
"幻城..."陈如玥的鼻音裹着梦呓，无意识地将腿压上他腰间。她发间的茉莉香粉蹭到他枕上，却驱不散梦中龙涎香的腥甜。林幻城望着帐顶晃动的琉璃珠串，忽然想起白天在太子殿，杨源袖口露出的那截红绳——那是她去年亲手编的，说是"能避邪"。
喉间泛起苦涩，他轻轻挪开压在胸口的手臂，触到她腕间的绞丝银镯。镯子里侧的"长毋相忘"硌着掌心，像极了梦中林唤儿颈间晃动的鎏金项圈。
"只是个梦..."他对着月光呵出一口气，看白雾模糊了帐外的月影。陈如玥忽然翻了个身，脸埋进他肩窝，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喉结上的朱砂痣。那是昨夜她用胭脂点的，今早照镜子时还笑他"像被画坏的水墨"。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腰间的玉佩，羊脂玉上的"如玥"二字在汗湿的掌心发暖。他想起白天林老夫人塞给他的安神香，说是"道观里的方子"，此刻却让梦中的场景愈发清晰——杨源解开林唤儿衣带时，露出的肩颈处竟有块与陈如玥相似的朱砂痣，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幻城？"陈如玥忽然睁开眼，指尖抚过他额角的冷汗，"又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像盆冷水浇进他混沌的思绪。林幻城望着她鬓边凌乱的发丝，忽然想起梦中林唤儿被揉乱的乌发，两相对比，竟觉得眼前这人的眉眼更像幅未完成的画，虽不完美，却透着鲜活的人间气息。
"没事。"他将她重新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混着的皂角香，"只是梦见...道观的船篷漏雨了。"陈如玥的指尖轻轻捶打他胸口，触到他心跳如擂鼓："骗人，你明明喊了'不要'..."话音未落，她忽然注意到他眼底的怔忪，声音轻下来，"是...关于太子的？"
“不是……不是……”
帐外传来更夫打四更的梆子声，林幻城望着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想起今早路过太液池时，看见的那对并蒂莲。其中一朵的花瓣被风折了半片，却仍倔强地开着。他的指尖滑到陈如玥后腰，触到她新画的青竹纹身——那是昨天她非要跟着他学画，结果在皮肤上落了笔。
"以后...别在我睡前讲《牡丹亭》了。"他低头吻她眉心，感觉她因紧张而绷直的脊背渐渐放松，"杜丽娘的魂儿，该去找柳梦梅，不该来我梦里。"陈如玥忽然笑出声，震动的胸腔贴紧他，让那些荒诞的梦境碎片终于开始瓦解。她的指尖勾住他寝衣上的盘花扣，轻轻一扯："那我给你讲《鹊桥仙》？牛郎织女...只隔着条银河。"
晨光爬上帐角时，林幻城看见陈如玥发间沾着的琉璃珠。那是昨夜亲热时碰掉的，此刻却像颗落星，坠在她汗湿的鬓边。他忽然想起梦中林唤儿消失前的微笑，那抹笑竟与眼前这人的眉眼重叠，却在晨光里化作了她唇角真实的梨涡。
"银河太远。"他将那颗琉璃珠重新别回帐顶，看它在初阳里晃出彩虹，"我只隔着一层纱帐，就能摸到我的...织女星。"陈如玥的脸埋进他颈间，耳尖的温度烫得惊人。林幻城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感觉那些纠缠的梦境终于像晨雾般散去，剩下的，是怀中这人真实的心跳，和她指尖在他后背画的小竹——一笔一划，都是确凿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