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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月用标准的苏北话，斩钉截铁道：
“撤回？
撤回挨枪子儿，完不成任务，还得挨师座骂！
亏本买卖！
不干！往南！
捅他鬼子腚眼去！
就找天亮说的那个浅滩！
过了江，把不兰丹、柏杭给他瞅明白了！”
徐天亮说着金陵话，咧嘴笑道：
“愣怂！这就对喽！
不过孙副军座电报里讲‘撤回’，八成就是怕吾辈们这群蛮子瞎干！”
古之月立刻决定道：
“怕个卵！天高皇帝远！干了再说！
二狗，带你的人前出警戒江岸！
三炮，整顿装备，扎筏子的家伙也备上，浅滩不行就强渡！
天亮，天方，跟我琢磨过江后路线。
小周！小周呢？”
瘦小的四川兵小周钻进来：
“连长，要得！”
古之月道：“带你班上最灵醒的，再叫上李石头那个水鸭子，立刻沿江往下游摸，给我找出那个浅滩位置！
记住，绝对不能暴露！”
小周用他那四川话回应道：
“放心嘛，鬼子肯定在窝里烤火呢，这破天气！”
……
雨丝冷得刺骨头，天黑得像扣了口锅，只有江水奔腾的轰响震得人脚底板发麻。
几条黑影贴着一人多高的芦苇荡，几乎是匍匐着向下游移动。
烂泥、腐叶和水腥气灌满鼻腔。
李石头凑到小周耳边，热气呵出白雾：
“周哥，这鬼地方，真有浅滩？
别是徐副连当年记岔了道吧？”
小周以压极低的声音说道：
“嘘——！
徐长官脑子好使得很！
记路的本事，师里数这个！”
他翘了下大拇指，
“留神脚下，别出响动！
鬼子巡逻队耳朵尖！”
又摸出去一里多地，江岸地势略略平缓，水流声听起来似乎不那么狂暴了。
小周猛地停下，趴在地上仔细听，又抓起一把岸边的沙子捻了捻。
突然，小周极小声说：
“是这儿…水声不一样了，底下应该是硬沙。”
李石头眯着眼努力看江心，黑黢黢一片，只有泛白的浪头偶尔翻滚。
“看不逑清啊。”
小周咬着牙道：
“得下水蹚一趟才晓得深浅。
石头，跟我下。
其他人警戒，有动静学两声水老鸹叫！”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激得浑身一哆嗦，牙齿磕得咯咯响，强行忍住。
他们借着岸边芦苇残桩的阴影，一步步向江心挪。
水很快没过腰，胸口，流速更快，冲得人摇摇晃晃。
脚下触感从淤泥渐渐变成粗砾，再变成坚实的沙底。
小周心中一喜，回头对李石头比划了个手势。
就在这时，李石头猛地按住他肩膀，力量大得惊人，另一只手瞬间捂紧自己的嘴巴，眼神惊恐地指向左前方不远处的江面。
小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暗中，几个模糊的、光溜溜的圆球物体无声无息地从水下冒出来一点点，猛地喷出粗重的水汽，又迅速沉下去一点，若隐若现。
接着，一个、两个…能隐约看到下面穿着暗色水靠的人形轮廓，还有背上气瓶的模糊形状。
鬼子水鬼！
巡逻水下障碍的！
离他们不到二十米！
小周的血一下子凉透了，比江水还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