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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房子西餐厅内，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晕洒在雪白桌布上。
林晓薇望着面前排列整齐的银质餐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巾边缘。
她偷偷瞄了眼隔壁桌——那位烫着时髦卷发的女士正优雅地用鱼子酱小勺在面包上涂抹，指甲上的朱红色蔻丹与香槟杯交相辉映。
“右手持刀，左手持叉。“钟卫华突然倾身向前，银质袖扣在桌沿磕出清脆的声响。
他修长的手指示范性地握住餐具，“像这样，刀背朝下...“
林晓薇握着刀叉，动作有些生涩，牛排被切得歪歪扭扭，刀叉声碰到餐盘，发出些许的摩擦声。
“噗嗤——“隔壁桌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
隔壁桌的烫发女士瞥了一眼，嘴角轻蔑一撇，用沪语低声对同伴道：“乡下人，连刀叉都不会用。”
声音不大，但是却刚好能够传到他们的耳边。
钟卫华抬眼，目光扫过那女人桌上的红酒——国产张裕，却偏要装在醒酒器里装腔作势。
陈小旭当然也听见了，她虽然在钟卫华面前都是一副温柔的面孔，但是在外边，她可不是那种吃亏的主。
她朝着服务生招了招手，随后用清脆的声音开口：“请帮我拿一副筷子。”服务生表现出他应有的素质，礼貌的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西餐之礼，不过百年之数。”陈小旭轻笑一声，语气轻蔑，随后瞥了一眼隔壁桌，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邻桌听见，“咱们华夏用筷子五千余年历史，也没见谁吃不上肉的。”
钟卫华原本刚才就想开口，不过陈小旭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于是他便没有出声。
他知道，陈小旭不是个吃亏的主，果不其然。
钟卫华在听见这句话后，暗戳戳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隔壁桌的卷发女士脸色一僵，随即用镶着金边的菜单掩住嘴角，转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对同伴说：“These country folks shouldn't be allowed in decent places.（这些乡下人不该被允许进入体面的场所）“
陈小旭碰上这种情况，也只能抓瞎，于是她只能眨巴着眼看向钟卫华，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
钟卫华自信的朝她点了点头，慢悠悠的叉起一块牛排，一口吞下以后，“啪”一声将刀叉拍在了餐盘旁，声音不轻不重，正好传遍半个餐厅。
“刀叉是工具，不是身份。有些人啊，学了两天洋规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邻桌女士听见他这么说，脖颈间的珍珠项链猛地一晃，抬高下巴用英语反击：“Some people will never understand civilized dining.（有些人永远理解不了文明的用餐方式）”
也许她认为，钟卫华他们这些乡下人，肯定听不懂英语，所以她的神色很是得意，仿佛会讲两句鸟语，就高人一等似的。
钟卫华终于明白，原来《意林》上的毒鸡汤，受众就是这种人。要是她讲个法语德语之类的，钟卫华还真听不懂，不过要说英语的话，钟卫华还真懂，并且还不差。
就好像是有人在和你吹牛逼，突然话题一转，吹在了你擅长的领域，那你可真不怵。
“Civilized?“钟卫华突然切换成标准的雅思口语，每个音节都像浸过泰晤士河水，“The British were still eating with their hands when we were using ivory chopsticks.（当我们在用象牙筷时，英国人还在用手抓饭）”他故意放慢语速，确保每个词都清晰可闻。
周边几桌的食客，全程目睹了两桌的口角，听到钟卫华这么说，忍不住低笑起来。他们虽说是来吃西餐的，但也没人认为吃西餐就是什么高人一等的事情。
对面桌两位穿中山装的老先生，甚至赞许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刚才的服务生，拿着一双筷子跟在一个看着像经理模样的人身后，他将筷子放下后，便退回了那人身后。
“您好，同志，发生什么事了？”他身着一身白色西装，领口处还系了个红色的蝴蝶领结。
钟卫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骚动。
一行人领着几位外宾走了进来，定睛一看，里边还有位老熟人——谢瑾。
谢瑾一眼便看到了那边的钟卫华，来不及朝他打招呼，便开口在前边一位老者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老者又低头朝着另一侧的随行人员说了几句，便在其他人的带领下，随行人员领着几位外宾朝着餐厅的楼上走去。
随后，谢瑾便有些恭敬的领着身边的老者，走向了钟卫华这桌。
刚来到桌前，便热情的拍了拍钟卫华的肩膀，“卫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上海市电影局的周局长。”
“周局，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优秀的青年作家钟卫华，那位女同志是他媳妇陈小旭，是一位话剧演员，是来咱们上影厂学习培训的。”
周局长眼前一亮，勉励的开口：“钟卫华同志，果然是一表人才，你那篇《高山下的花环》我看了，写的很不错，以后前途无量呐！”
“周局，你好。”
钟卫华和陈小旭同时站了起来，热情的朝着他问好。
“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品？我看现在科幻题材很火嘛，有这方面的创作想法吗？”周局也是随口一问，所以并没有抱有期待。
“周局长，刚好我近期写了一篇科幻类小说的初稿，但是目前遇到点问题，终稿还没有改完。”
“哦？”周局拉长了音调，有些兴趣的开口：“终稿出来了，电影改编权可得优先考虑我们上影厂，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找谢导，让给你帮帮忙嘛，你们都是老搭档了。”
“好的，周局长，有您这句话，如果稿子出来，上影厂有改编意愿，我一定授权给咱们上影厂。”
谢导站在一边，有些挤眉弄眼的，他知道钟卫华这么说，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对了，你们这是？”周局长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氛围有些不对，餐厅经理就这么一直呆呆的站在一边。
“领导，没事，我们就正常来询问一下客人的用餐满意度。”张经理弯着腰，一脸谄媚的开口。
“嗯～”周局长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后又开口了，“他们这桌费用挂上影厂的账单，月底一起报。”
随后又笑着看向了钟卫华，带着善意的开口：“小钟，小陈，你们先吃，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