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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坐在一处夜谈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回到了被安排的房间，不久之后，山谷内并排的屋舍接连在夜色中点亮了昏黄的灯光，又在夜色中一盏盏的熄灭。
夏日的山谷恢复了独属于这里的凉爽，没有蚊虫的干扰，朦胧月色中给山谷的每一寸地方都披上了一层神秘又优雅的面纱。
月上中天，本该是睡觉的时间，可今夜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彻夜无眠。
江湛也不知是择床，还是脑海中的杂念过多，翻来覆去始终睡不下去，只好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踩着月色在院中找了一个木桩坐下。黑夜和月光在他身上奇迹般的融合在一起。
夜凉如水，瑟瑟微风自带着山中的寒气，而最怕冷的江湛却半点不察，只望着满庭的银霜，回忆着今天晚上的事情。
他不知道秦水秀说的是真是假，是否掺杂着个人情绪和主观臆断，那些话抛在空中对于在场人来说都有一定的重量。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个逝去，不管此处是不是真的有山神，他都不应该这么残害生命。
在虫鸣声中，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进了江湛的耳朵，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
是陪秦水秀的宋宝宝。
消极的情绪容易在安静的时候爆发出来。
回忆着小时候的种种，她很难接受这个结果。水秀姨一家有多难她是看到过的，眼看着玉章哥哥要出人头地了，却又被人害死了。要是她早些回来看看，是不是就可以……
宋宝宝越想越难受，看着秦水秀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抱着枕头哭了出来，“水秀姨，要是我早些过来，玉章哥哥他是不是就不用……”
听见身后的动静，秦水秀翻身看着因为哭泣而缩做一团的宋宝宝，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最后轻声一叹，伸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一下下的拍着后背安慰道：“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来，将黑暗都赶去了角落，占据了房中大部分的空间。
宋宝宝靠在秦水秀怀中，哭的连连摇头，她不愿相信那个带着自己上山玩，给自己摘果子的玉章哥哥就这么死了。
“水秀姨，对不起。您明明都很难受了，还要安慰我。”宋宝宝在秦水秀的怀中哭了一会儿，抬着泪眼汪汪的眼睛望向秦水秀，“水秀姨，要不您跟我去湖州吧，您的手艺这么好，肯定会有很多喜欢您的绣品的。”
秦水秀无神的双眼对着宋宝宝弯了一下，而后透过窗棂看着院外倾泻的月光，嘴唇张了张，从喉咙里滚出来两个字，“好啊。”
院中的江湛毫不脸红的听着两人的夜话，思绪也随之飘散到了一个时辰前。
他们听着秦水秀讲着与看似和问题无关的经历，礼貌的没有打断。
他还记得，在说到儿子的结局时，两滴清泪从秦水秀的眼角缓缓划过。多少的不甘怨恨都汇聚成了麻木，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沉顿的嗓音继续说，“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将他们关起来，还要穿着红衣吗？那是我做的，是要让他们记住那些因为他们的胆小而付出的生命的女孩和我儿子！”
“我想杀了他们，让他们一个个都给我的儿子陪葬！可我不做杀孽，我为我儿子祈福，那些姑娘，姐妹需要父亲和丈夫。所以我要让他们半人半鬼的活在这世上！”
压抑着的情绪比发泄出来的情绪更吓人。除了眼角早已滑落的泪珠在眼角留下的泪痕在烛光中折射出的光芒，像一支无头箭就这么直勾勾地扎进了江湛的心中。
秦水秀激愤地站了起来，手指一一指过几名修仙弟子，又一下下的戳着自己的心窝子，“你们不是问这是谁做的吗？现在我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阿风是一个好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只会听我的话做事，你们既然是神仙，就该知道他没有伤天害命！”
后来不知谁问了一句，“那之前和送嫁给山神的新娘呢？”
秦水秀淡淡的回了一句她也不知道。
而后是久久的沉默，直到众人散去。
陆修昀不知何时走到了江湛身后，拿着一件外衫罩在了江湛背的肩膀上，又伸手将衣裳往江湛胸前拢了拢，“哥，外面冷，注意保暖。”
“这又不是秋冬。”很何况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江湛还是有点感动。
江湛目含笑意，回头看了一眼陆修昀，拍着自己身侧的木桩，“陪我坐一会儿吧。”说着接过了陆修昀手中的衣角，指尖触碰时，江湛被陆修昀的手指一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冻的失去了知觉了。
“这里真适合避暑。”江湛怕被陆修昀唠叨，便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陆修昀点头嗯了一声，在江湛的身边坐下，顺手抓过江湛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替他暖着。
江湛也不扭捏，任由陆修昀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
“你怎么想着要给我找一个灵宠？”想到下午那一幕，江湛当时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现在他想要问一问。
“因为你喜欢。”陆修昀避开了江湛的视线，垂头掰着江湛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揉搓着，像是在擦拭着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句话连同手心的痒意一同戳向了江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似万千烟花在一瞬间绽放，绚烂、热烈。愣是让平日里的气氛调节选手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陆修昀久久没听到江湛的声音，忍不住侧头回望，却一眼撞进了一片星河。
江湛被看的心神一颤，忍不住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啊？”
说话间，他将手掌与陆修昀十指相扣，又暗暗使劲用指关节夹着陆修昀的手指。
感受着指根传来的力道和温暖，陆修昀的大脑因为江湛的动作而回归一片空白，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就知道。”
看着陆修昀一本正经的模样，江湛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考虑着夜深人静，他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像月牙般弯着，在月光下盛满了星河，星河中装了山川草木，月夜繁星，还有陆修昀。
陆修昀看着这样江湛心脏倏地漏了一拍，而后又猛烈的撞击着胸腔。
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可光线昏暗，有些看不清对方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越看不清就越想要看清，越想看清就越想靠近，心跳重叠，呼吸交缠，月光下的身影叠在了一处，几乎合为一体。
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又听见高风晚的声音从远处亭子内传来，“我把人都带回来了。”
靠近的动作猝然被打断后，两人都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视线。月光很好的掩盖了脸上的红霞，却在急促的中向对方暴露了自己。
江湛听着耳边粗重的呼吸声，只觉得那声音好似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听得耳垂又是一烫。抽出被陆修昀握在手中的手指，拢着衣服匆匆向高风晚走去，脚下的步伐不断加快，大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江湛一走，手中的温软也随之消失，陆修昀感受着指尖残存的温度，追着江湛的背影赶了过去。
皓月当空，两人的影子不断的缩小，在月夜中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