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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儿童画展的彩旗被风扯成直线时，苏晴在顾承宇的速写本里发现了自己。铅笔稿中的她永远侧身对着光源，发丝垂落的弧度精确到5.7度，像经过严苛计算的建筑模型。
“这是结构分析图。“他迅速合上本子，耳尖泛着珊瑚色，“研究光影在人体轮廓的...“
林小满突然将柠檬水泼向展板，水珠在苏晴画像的眼角凝成泪痕。顾承宇用衣袖吸水的动作太轻柔，仿佛触碰易碎的糖画。苏晴后退撞到展架，千纸鹤纷飞中看见他悬在半空的手掌——那道横贯掌心的旧疤，正与她速写本上的等高线重合。
“我要去接母亲电话。“她攥紧震动不停的手机，逃向正在布置甜点台的程远。顾承宇的速写纸在风中翻卷，露出夹层的老照片：十五岁的他站在长崎废墟，怀里抱着烧焦的解剖学笔记，封面正是苏晴的学号。
社区图书馆的旧书修复室飘着楮树浆的酸涩味，苏晴用镊子夹起泛黄的书页时，顾承宇正在给虫蛀的《营造法式》制作衬纸。他裁切和纸的弧度像裁剪月光，手腕悬停的高度恰好挡住窗外刺目的夕阳。
“昭和十六年的批注...“苏晴指着页缘褪色的字迹，“这位顾砚清先生，是您...“
“祖父的兄长。“顾承宇的刀尖在衬纸上刻出镂空星轨，“他在长崎用脚手架搭过临时防空洞，却没能救回带着樱花簪子的未婚妻。“
苏晴的镊子尖微微发颤，书页间突然滑落半枚烧焦的簪头。顾承宇用修复胶点涂裂痕，胶水瓶在掌心煨成适宜的温度才递给她：“有时候修复不是抹去伤痕，是让裂痕成为新的血管。“
暮色漫过古籍的铅字，她忽然发现每处修复衬纸都藏着极小的建筑草图。最新补的那页里，明治风格的钟楼正与她设计的社区活动站形成镜面对称。
梅雨季的最后一个周末，苏晴在陶艺教室捏制排水管装饰件。顾承宇握着她的手矫正力度时，林小满突然开启电窑，窜出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釉面砖上，纠缠成江户时代的浮世绘。
“放松，它在害怕。“顾承宇的呼吸拂动她后颈碎发，指腹引导她感受陶土深处的震颤，“就像你总在雨天咬吸管。“
旋转的陶坯逐渐显现出藤蔓纹路，苏晴无意识哼起外婆教的谣曲。顾承宇突然用沾满泥浆的手打拍子，腕骨撞击工作台的节奏，竟与她童年听过的三味线旋律严丝合缝。
“这是...长崎的《瓦砾小调》？“
“祖父教我的。“他转动辘轳让陶坯倾斜45度，“他说泥土记得所有被掩埋的诺言。“
程远踹门送来素烧完成的排水兽时，苏晴正对着成品发呆——檐角蹲坐的霰纹貔貅，眉眼竟神似顾承宇调试建筑模型时的专注侧脸。林小满突然将釉料泼向砖墙，钴蓝色沿着裂缝生长成富士山轮廓。
社区老人在和室举办茶会那天，顾承宇带来了祖父的桐木工具箱。苏晴跪坐穿襦袢时，发现他系角带的动作带着旧时工匠的韵律，腰间的古早钥匙串垂着半枚青瓷铃铛。
“试试看。“他将祖传的曲尺放入她掌心，“用关西流派的手法量茶室对角线。“
苏晴的指尖划过包浆温润的尺面，突然在第三刻度触到凹凸的刻痕。举起来对着晨光细看，竟是句褪色的和歌：「露水浸染的唐栈，藏着二十岁的月光。」
顾承宇的茶筅在碗沿轻叩三下：“祖父在广岛修葺茶室时，总说量尺要找得到心跳的间隙。“
茶汤泛起细沫时，林小满突然打翻香炉。苏晴抢救炭火时扯松了顾承宇的襦袢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被火烧伤的旧痕——疤痕组织拼成的图案，正是她昨夜绘制的社区排水系统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