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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夏握着药杵的手忽然顿住。井水倒影里，顾钰正用陌刀挑起庖厨尸身上的腰牌——鎏金云纹间藏着个阴刻的“裴“字。
“这是光禄寺的出入凭证。“明泽蘸着血在绢布上拓印纹路，“但去年腊月太后党清洗时，光禄卿裴延庆就该被流放岭南了。“
顾钰将腰牌掷入火堆，金漆遇热竟浮现出北戎文字。跃动的火舌间，他看见五年前朱雀大街的雨夜：刚袭爵的裴小侯爷拦住公主车驾，捧着西域宝石串成的璎珞说：“殿下可知，北境的狼群最会认主。“
当时李渔掀帘轻笑，雨水顺着她鬓边凤钗滑落：“那劳烦小侯爷捎句话，大周的猎户，专剥反噬主人的狼皮。“
帐外忽然传来鹰唳，一只海东青俯冲而下。顾钰解下鹰爪上的铜管，倒出的除了密信，还有半枚虎符——正是兵部侍郎掌管的右半符。
“好一招偷梁换柱。“明泽对照着手中左半符冷笑，“难怪苍狼部总能绕过防线。“
信纸浸过狼血，在月光下显出暗纹：
「七月初七中元节，太液池灯灭为号。鹰师可取道武库东夹墙，三百副神臂弩已着人除籍——裴」
顾钰突然将密信贴近烛火，焦痕渐渐拼出六芒星图案。他想起司天监少卿临死前画的图腾，如今在火光中竟与太后当年凤冠上的西域宝石排列如出一辙。
“去查永昌三年的敬事档。“顾钰碾碎信纸，“看武后生辰礼单里，有没有西域进贡的六芒星金匣。“
更鼓声中，一骑快马冲破夜幕。来自长安的密探背插三面赤旗，呈上的竟是当年漠北之战阵亡名录——阵前斩皇长子李承稷的苍狼王，本名叫裴延朗。
林半夏在古河道边摔碎了第三个药罐。
赭石粉混着晨露凝在裙裾，像极了那年漠北的晚霞。她摸着颈后疤痕，耳边又响起母亲临终的话：“你父王玉佩上的螭龙，本该盘在大周玉玺上…“
“林医官需要帮忙么？“明泽不知何时出现，手中拿着清理蛊虫的铁钳。
林半夏慌忙用头发遮住后颈，却见明泽举起半块玉佩——与她贴身藏着的另半块完美契合。螭龙断角处，还残留着苍狼部的狼牙刻痕。
“今早在陈冲的腐肉里找到的。“明泽的刀尖抵住她咽喉，“二十年前漠北之战，苍狼王裴延朗帐下有个女医官，在皇长子毒发时消失无踪…“
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了逼问。两人回头望去，顾钰正带人炸开乱葬岗的岩壁。硝烟散尽，露出个幽深洞穴，洞内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具棺椁——全是紫檀木，棺头刻着大周军徽。
林半夏突然冲向最末那具小棺。积灰的棺盖上，有人用金粉画了只缺角的螭龙。她颤抖着推开棺盖，里面蜷缩的骸骨穿着公主规制的鸾鸟纹襦裙，腕骨套着十二个镶药玉的金钏。
“这是我娘亲...“林半夏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鸾鸟刺青，“她本是先帝指给皇长子的药人，却在漠北被裴延朗做成养蛊的容器…“
顾钰用剑挑起棺中帛书。永昌三年的朱砂御批刺入眼帘：
「承稷既染恶疽，着就地焚之。其侍药者皆坑，免污天家血脉——钦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