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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堂主看着残碑,突然笑了:“看来,我们该开个绣坊了。”密室的石壁渗着潮气,缠骨夫人的指尖抚过墙面挂着的绣品,在最角落处触到块凸起——是枚生锈的铜钩,钩上挂着个褪色的布包,比阿念藏在木盒里的绣帕都要小,布面沾着发黑的血渍。
她颤抖着解下布包,里面裹着方巴掌大的白绢,绢上只绣了半朵雏菊,花瓣歪歪扭扭,针脚深的地方几乎要戳破布面。最末一针停在花芯,旁边用炭笔写着四个字,字迹被泪水晕得模糊,却能看清是:“娘,我不疼”。
“阿念……”缠骨夫人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绢上,竟与当年的血渍融在一起。她突然想起那天,影主的爪牙把阿念拖走时,孩子拼命回头喊的就是这句话,“娘,我不疼,你别信他们的话!”
藏站在一旁,看着绢上的针脚——那是阿念初学刺绣时的手法,阿芷日记里画过:“阿念哥哥绣的花瓣像被风吹歪的,他说这样才像真花。”此刻再看,那些歪扭的线条里,藏着的全是不让母亲担心的倔强。
丫丫突然指着绢角的小缺口:“这是……用牙咬的吧?”
缠骨夫人凑近一看,果然在缺口处发现了细小的齿痕。她想起阿念换牙时,总爱用新长的门牙咬线头,说“这样比剪刀齐”。那天在锁魂塔的密室里,孩子身边没有剪刀,只能用牙咬断最后一根线,然后把这方绢帕塞进砖缝——他知道母亲一定会找到这里。
“他怕我疯魔,怕我被影主骗一辈子。”缠骨夫人把绢帕按在胸口,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这孩子,到死都在护着我。”
老堂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些干燥的花瓣:“这是阿芷从锁魂塔带出来的,说沾了阿念的血,能让绣品显影。”
他取过缠骨夫人手里的绢帕,撒上些花瓣粉末。片刻后,绢帕空白处渐渐显出淡红色的字迹,是阿芷的笔迹:“阿念哥哥说,娘的绣线里有光,能把黑雾烧穿。他让我学绣雏菊,说等娘回来,就能看懂这些花。”
缠骨夫人的眼泪落在字上,晕开的红色像极了雏菊的花心。锁魂塔顶层的风带着铁锈味,阿芷的虚影坐在断墙边,手里握着根染血的绣针。藏和丫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堆着堆白骨,骨头上还缠着未绣完的丝线——那是阿芷当年被困在这里时,用自己的血当染料,一点点绣完守护衣的地方。
“这里的黑雾会蚀骨,阿芷姐每天都要割破手指,用血线稳住魂魄。”丫丫指着墙上的划痕,那是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她数着日子绣,说多绣一片花瓣,娘就多一分找到这里的希望。”
藏走上前,发现白骨堆里埋着个绣架,上面绷着块残破的绸缎,正是守护衣的前襟。最中心的雏菊只绣了半朵,剩下的针脚里嵌着块碎骨,骨头上还留着牙印——阿芷当年饿极了,就啃骨头充饥,省下力气绣完最后几针。
“她总说,花瓣要绣得厚一点,才能挡住黑雾。”缠骨夫人抚摸着绸缎上凸起的针脚,那里的丝线层层叠叠,比别处厚了三倍,“这孩子,把能给的都缝进去了。”
突然,绣架上的碎骨发出微光,映出阿芷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很清晰:“娘,阿念哥哥的绢帕要配你的缠骨线才有用……把线穿进我的血针里,就能织完这朵花。”
缠骨夫人立刻解下腰间的缠骨线——那线用她的头发和丝线混纺而成,当年藏在影主的炼核炉里都没被烧毁。她捏起那根染血的绣针,指尖的血珠滴在线上,线立刻泛起红光。
“阿芷,娘这就给你补上最后几针。”她的手很稳,不像当年被逼偷线时那样颤抖,每一针都穿过阿芷留下的旧针脚,“你看,这样针脚就连上了,像我们娘仨的手,握在一起。”
最后一针落下时,整件守护衣突然飘起,半朵雏菊自动补全,花心处嵌着的镇魂铃碎片发出清响。阿芷的虚影对着缠骨夫人笑,羊角辫上的红绳飘起来,缠上她的手腕:“娘,现在你也是永龟堂的绣娘了。”永龟堂的后院被改造成了花田,种满了雏菊。缠骨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坐在田埂上,教他们绣花。她的缠骨线不再缠骨,而是绕着花茎织成网,防止虫蚁啃咬花瓣。
“绣花瓣时要想着风的方向,”她握着个小女孩的手,针尖在布上轻点,“阿芷当年就这么教我,说花是活的,要让它能在布上跳舞。”
小女孩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当年的阿念。缠骨夫人看着她,突然笑了:“真好,又有孩子学绣雏菊了。”
藏和丫丫在花田另一头埋阿念的绢帕,泥土里混着阿芷的血花瓣粉末,刚埋下去,就冒出片嫩芽。丫丫把耳朵贴在地上听,能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像针穿过布面的声音。
“阿念哥哥和阿芷姐姐在长新根呢。”她抬头对藏说,阳光落在她脸上,左眉骨处不知何时多了个淡淡的红点,像颗小雏菊的花苞。
踪和女孩扛着木料从旁边经过,要在花田边建座绣坊。女孩手里的图纸上,绣坊的屋顶画成了雏菊的形状,烟囱是根巨大的绣针:“老堂主说,以后这里要叫‘双念坊’,纪念阿念和阿芷。”
缠骨夫人听见了,抬头喊道:“把阁楼留着,我要在那里教孩子们认阿念的针脚。”
风拂过花田,雏菊的花瓣掀起波浪,像无数块绣帕在阳光下翻动。藏摸了摸左眉骨,那里的朱砂痣仿佛也在发烫,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点过——是阿芷当年点痣时的温度,是阿念藏绢帕时的小心,是缠骨夫人补最后一针时的颤抖,都融在了这方土地里。天刚亮,双念坊的木门就被推开,六个孩子抱着绣绷挤进门,鞋上还沾着露水。最小的叫小石头,左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去年被邪祟抓伤的,此刻他正踮着脚够阁楼上的镇魂绣线,木架被拽得“咯吱”响。
“慢着。”缠骨夫人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摆着六根银针,针尾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新线得用体温捂热才能显灵,来,放袖口焐着。”
孩子们立刻把银针塞进袖口,小手按在绣绷上的白布上,布上用淡墨画着小小的雏菊轮廓。小石头的手还在发颤,他的护身符总绣不好,花瓣歪得像被虫啃过。
“阿芷姐姐说,绣的时候要想着最暖的东西。”缠骨夫人蹲下来,握住他的手,针尖在布上落下第一针,“你想想,上次老堂主用念芷花瓣给你涂伤口,是不是不疼了?”
小石头点头,眼睛亮起来:“是!像有小太阳在皮肤上滚!”他的针脚果然稳了些,虽然还是歪,但每一针都扎在墨线内侧,没出界。
靠窗的绣架前,梳双丫髻的小花正往绣品上撒念芷花瓣磨的粉。她的护身符绣了一半,花瓣里嵌着根细骨——是阿念当年藏绣帕时不小心蹭断的指骨,老堂主说,这骨头能认主,邪祟一碰就会发烫。
“夫人你看!”小花突然喊道,粉未落在骨头上,竟显出层淡金色的光,“阿念哥哥在帮我呢!”
缠骨夫人走过去,指尖抚过那层光,眼眶发热。她想起阿念小时候,总爱偷拿她的绣线缠在骨头上,说“这样骨头就不会疼了”。原来有些习惯,真的能刻进骨头里,隔着生死都能传下去。整理旧绣品的第三十七天,缠骨夫人在阁楼的横梁暗格里摸到个硬物——是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木盒,比阿念留下的檀香木盒更小,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念”字。
打开盒子,里面没有绣帕,只有一叠泛黄的纸条,每张都用麻线捆着,上面的字迹稚气未脱,是阿念的手笔:
“三月初三,娘今天又被影主的人带走了,我把她掉的绣针藏在门槛下,针上有血,能镇邪。”
“四月十五,阿芷姐姐教我绣雏菊,她说绣完一百朵,娘就能回来了。我绣坏了三十朵,手都扎破了,不疼。”
“五月廿二,影主的黑雾进了永龟堂,我把娘的缠骨线缠在门把上,黑雾果然退了!阿芷姐姐说,这是因为线上有娘的味道。”
最底下的纸条写在块破布上,字迹被水泡得发涨,却能看清最后一句:“娘,我把你的绣品藏在密室的砖缝里,每块砖都刻了记号,像你教我的那样。你回来时,顺着记号走,就能找到我。”
缠骨夫人拿着纸条的手在抖,她突然想起阿念五岁那年,她教他认砖缝里的蚂蚁,说“蚂蚁顺着记号走,就能找到家”。原来那时候,孩子就记住了。
她踩着梯子爬上横梁,果然在暗格内侧发现了刻痕——是串小小的雏菊,每朵花的中心都有个小点,像极了她绣在缠骨线上的结。这孩子,连藏东西都用她教的法子。
“阿念……”她把额头抵在刻痕上,木头的凉意渗进皮肤,却比不过心里的暖,“娘找到你的记号了,娘回家了。”
这时,楼下传来老堂主的喊声:“夫人!念芷花开了!第一朵开在阿芷的坟前!”老堂主的药炉在双念坊的后院,炉里总煨着锅药汤,汤里飘着念芷花瓣,咕嘟咕嘟地冒热气。今天来换药的是邻村的王二,他的胳膊被“蚀骨虫”咬了,伤口发黑,溃烂处能看见白骨。
“忍着点。”老堂主用银刀刮去腐肉,动作稳得像当年给阿芷爹处理伤口,“这虫是影主炼核时剩下的残魂变的,专啃有怨气的骨头。”
他舀起一勺药汤,淋在伤口上,蒸腾的热气里,能看见淡金色的光——是花瓣里的灵力在生效。王二疼得龇牙,却不敢喊,只盯着炉边摆的药瓶,瓶身上绣着朵雏菊,是小花的手笔。
“这药膏……真能好?”王二的声音发颤,他听说过影主的厉害,以为这伤治不好了。
“你看他。”老堂主指了指门口,小石头正举着刚绣好的护身符跑过,左额角的疤已经淡得看不见,“上个月这孩子被邪祟抓了,比你这伤重,抹了半个月药膏,全好了。”
药膏里掺了缠骨夫人的缠骨线灰——她把当年影主逼她偷的线全烧了,线灰混着念芷花瓣,既能去腐,又能生肌。老堂主说,这叫“以邪克邪”,用影主逼出来的线,治影主留下的伤。
王二看着药膏在伤口上凝成层薄膜,薄膜下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突然哭了:“我以前……帮影主搬过炼核的材料……我以为没人会救我……”
“永龟堂的药,不挑人。”老堂主往他伤口上贴了片念芷花瓣,“当年阿芷爹救影主的囚徒时,也没人说过这话。”
花瓣贴在伤口上,瞬间化作水汽,王二的胳膊不再发黑,露出粉嫩的新肉。远处,孩子们的笑声传来,他们正举着护身符在花田里跑,绣品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无数条细小的光带,将整个双念坊罩在中间。入夜后,缠骨夫人坐在灯下,继续绣那件未完成的守护衣。衣摆处要补绣三十朵雏菊,每朵都用不同人的线:有小石头蹭破皮流出的血线,有小花梳辫子时掉的头发混纺的线,还有老堂主用胡须编的线——他说男人的胡须能镇宅,比符咒管用。
“还差最后一朵。”她拿起阿芷留下的那根血针,针尖在灯火下泛着红光。窗外,念芷花田突然亮起片微光,是孩子们的护身符在发光,那些护身符被挂在竹竿上,像串小小的灯笼,照亮了整个永龟堂的夜空。
藏和丫丫提着灯笼走进来,灯笼罩上绣着朵巨大的雏菊,是两人合力绣的。“夫人,老堂主说,这灯笼能引迷路的魂回家。”丫丫指着灯笼里的烛火,火苗上飘着缕青烟,化作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正伸手去够灯笼罩上的雏菊。
缠骨夫人看着那身影,突然笑了,把最后一针穿过布面:“阿念,娘把你的线也绣进去了。”
她指的是暗格里找到的纸条,那些麻线被她拆下来,混着新线一起织进了花瓣。线穿过布面的瞬间,整件守护衣突然亮起,三十朵雏菊同时绽放,花心处的镇魂铃碎片发出清响,与花田里的护身符产生共鸣。
“听!”丫丫指着窗外,孩子们的笑声里,夹杂着个熟悉的童声,像极了阿念小时候的嗓音,“娘,我看见花开了!”
缠骨夫人放下绣绷,走到窗边。月光下,念芷花田的尽头,阿芷和阿念的虚影正并肩站着,阿芷手里举着个绣绷,上面的雏菊绣得歪歪扭扭,是阿念的手笔;阿念手里则拿着根缠骨线,线的另一头,握在缠骨夫人手里。
线被轻轻拽了一下,像有人在说:“娘,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