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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他头也不抬,镊子精准地把齿轮嵌进一个怀表机芯,“钟放下吧,我瞅着。”
雷把闹钟放在柜台上,又从包里掏出瓜子:“张奶奶炒的,新下来的葵花籽。”
老周这才直起身,摘下放大镜,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花:“还是你们想着我。”他摸出个搪瓷缸子,抓了把瓜子丢进去,“坐,我给你们泡点茶。”
铺子的角落里堆着各种旧钟表,有的缺了指针,有的蒙着布,却都擦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照片,是老周年轻时的样子,穿着中山装,站在钟表厂的门口,笑得一脸骄傲。
“这钟啊,”老周拿起我们的旧闹钟,用软布擦了擦表盘,“游丝有点松,上弦的时候别太使劲,它老了,经不起折腾。”他从抽屉里找出根细如发丝的钢线,“换根游丝,保准比之前走得准。”
雷蹲在旁边看,手里转着个小螺丝刀:“周叔,您看我这胳膊,最近总卡壳。”他活动了一下机械臂,发出“咯吱”的响声。
老周瞥了一眼:“关节磨损了,换个轴套就行,我这儿有现成的,上次给医院修设备剩下的,进口货。”他从铁盒里翻出个亮晶晶的金属环,“试试?”
雷把机械臂卸下来,露出里面复杂的结构。我看着那些交错的齿轮和管线,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换机械臂时的样子——躺在手术台上,浑身发抖,却攥着我的手说“别怕”,好像要被改造的人是我。
“好了,”老周把换好游丝的闹钟放在耳边听了听,“走得匀了。”他又帮雷把轴套换好,“试试,顺溜不?”
雷活动了几下胳膊,眼睛亮了:“好多了!谢谢周叔。”
“谢啥,”老周摆摆手,又拿起那台旧洗衣机的电机,“这个我看了,线圈没烧,就是电容坏了,换个新的就行,晚上给你们送去。”
我们告辞的时候,老周正在给洗衣机电机换电容,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的白头发镀上了层金边,像幅温暖的油画。
“慢点走,”他在后面喊,“路上滑!”张奶奶家的小院种着棵石榴树,秋天的叶子红得像火,落了一地。她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我们推着洗衣机进来,赶紧站起来:“又让你们费心!”
“举手之劳,”雷把洗衣机搬到屋檐下,“周叔说修好了,您试试。”
张奶奶的儿子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家里的重活累活,总靠邻里帮衬。她擦了擦手,往我们手里塞苹果:“刚买的,甜着呢。”
我咬了口苹果,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奶奶,下周社区有义诊,我帮您报了名。”
她的腿不好,阴雨天总疼,却总说“没事”,不肯去医院。
“又麻烦你们,”张奶奶眼眶红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啥。”
“不折腾,”雷接话,已经开始接水管,“去看看放心,有我呢,我推您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洗衣机转了起来,发出平稳的嗡嗡声。张奶奶站在旁边,看着泡沫从注水口冒出来,忽然抹了把脸:“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泡沫了。”
她年轻时是纺织厂的女工,亲手织过的棉布能绕地球三圈,老了却总说自己没用了。我知道,她不是没用,是习惯了把好东西都留给别人。
回家的路上,雷忽然说:“明天去看看李爷爷吧,他的收音机上次说有点杂音。”
李爷爷住在养老院,眼睛看不见了,却总抱着台旧收音机听新闻。上次我们去,他说想听评剧,雷特意找了好多磁带。
“好啊,”我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再带点他爱吃的桃酥。”
夜色像块柔软的布,慢慢盖下来。路灯亮了,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雷的机械腿和我的机械膝盖偶尔碰到一起,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合唱。养老院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李爷爷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收音机里正放着评剧《花为媒》,他跟着哼,头轻轻摇晃着。
“李爷爷,我们来了。”雷把桃酥放在石桌上。
李爷爷转过身,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你们,小雷的机械腿声音最好认。”
雷挠挠头:“刚换了轴套,可能声音小了点。”
“不小不小,”李爷爷摆手,“我这耳朵灵着呢。”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丫头,最近好吗?腿还疼不?”
“好多了,爷爷,”我笑着说,“雷给我换了新的润滑油。”
“那就好,那就好,”他点点头,又转向雷,“小雷啊,上次说的收音机,杂音越来越大了。”
雷把收音机拿过来,拆开后盖:“里面进灰了,清理一下就好。”他动作熟练地把零件一个个拆下来,用软毛刷轻轻扫着,“您听,是不是清楚多了?”他打开开关,评剧的声音立刻变得清亮。
李爷爷侧耳听着,忽然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和你奶奶就是听这出戏认识的。她总说我唱得难听,却每次都拉着我去戏院。”
夕阳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像撒了把金粉。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雷总爱修东西——那些旧物件里,藏着多少人的回忆啊。
雷把收音机装好,又调到戏曲频道:“以后每周来给您清理一次,保证清清楚楚。”
李爷爷握着我的手,忽然说:“丫头,我给你俩说段戏吧,就《花为媒》里的,当年我追你奶奶时唱的。”
他清了清嗓子,虽然声音有些沙哑,却唱得格外认真:“报花名儿我最在行了,您听着: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六月六看谷秀,春打六九头……”
雷悄悄掏出手机录音,镜头里,李爷爷的侧脸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温柔,评剧的调子混着梧桐叶的沙沙声,像时光在轻轻唱歌。冬天来得很快,第一场雪落下时,我们正在给社区的流浪猫搭窝。雷用旧木板钉了个小房子,我往里面铺旧棉絮,手冻得通红。
“慢点,”他把我的手塞进他的口袋,机械口袋里装着暖手宝,“别冻坏了。”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像哭过的痕迹。我想起去年冬天,他为了救一只卡在冰窟窿里的小狗,跳进结冰的河,机械臂差点冻坏,躺了半个月才好。
“好了,”他把小房子放在背风的墙角,里面铺得软软的,“这样它们就冻不着了。”
一只橘猫“喵”地叫着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雷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
雪越下越大,我们往家走,脚印很快被覆盖。路灯下,他的机械臂反射着雪光,像支银色的画笔,在雪地上画着我们的轨迹。
“明年开春,咱们在院里种点向日葵吧,”我忽然说,“张奶奶说她有种子。”
“好啊,”雷的眼睛亮了,“再搭个花架,让它们顺着爬。”
“还要给李爷爷种点薄荷,他说泡水喝治咳嗽。”
“嗯,再给老周家种点爬山虎,他说夏天铺子太晒。”
我们数着要做的事,脚下的雪咯吱作响,像在为我们伴奏。
回到家,雷把闹钟放在窗边,雪光透过玻璃照在表盘上,指针正稳稳地走向十二点。他泡了两杯热牛奶,坐在我对面,机械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等开春,把那台旧缝纫机修修吧,王阿姨说她想教孩子们做手工。”
“好啊,”我点头,“还有刘大爷的旧自行车,上次说链条总掉。”
闹钟忽然响了,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雪夜里格外动听。十二点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雷碰了碰我的杯子:“新年快乐。”
我笑了:“还没到新年呢。”
“在我这儿,每天和你一起修东西,都是新年。”他说这话时,窗外的雪正好下得最大,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白色,干净得像张没画过的纸。开春的时候,向日葵真的发芽了,嫩黄的芽尖顶着露珠,像群刚出生的小鸡。雷在花架旁钉了块木板,上面写着“我们的故事”,歪歪扭扭的字迹,是他用螺丝刀刻的。
老周的钟表铺多了个学徒,是社区里的留守儿童,总跟着我们去养老院,帮李爷爷捶背。老周说:“这孩子手巧,将来能接我的班。”
张奶奶的洗衣机转得很欢,她总把洗干净的衣服送给流浪猫做窝,说“旧衣服暖和”。李爷爷的收音机里,偶尔会传出我们的笑声——雷把上次的录音刻成了光盘,他说“这样就像我们一直在身边”。
那只旧闹钟被摆在了社区的展示柜里,旁边放着张照片:我和雷蹲在废品站的屋檐下,他手里抱着收音机,我推着轮椅,背景是哗哗的雨帘。照片下面写着:“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一起把日子修得更暖。”
雷的机械臂换了新的型号,却还保留着那个小老虎贴纸,贴在最显眼的地方。我的机械膝盖上,多了个他用铆钉做的小太阳,说“这样阴雨天就不疼了”。
那天傍晚,我们坐在向日葵架下,看夕阳把天空染成蜂蜜色。雷忽然说:“你看,它们都朝着太阳呢。”
向日葵的花盘果然跟着太阳转,像无数张笑脸。
“我们也像它们,”我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机械心脏的跳动,“一直朝着光走。”
他握住我的手,机械指尖的温度刚好:“嗯,一直走,永远永远。”
闹钟的滴答声从展示柜的方向传来,清脆而坚定,像在为我们伴奏。那些修过的钟表、洗衣机、收音机,那些帮助过的人,那些一起走过的路,都像向日葵的根,在时光里悄悄蔓延,把日子扎得越来越深。
这样的故事,当然要继续下去。
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就像闹钟永远滴答向前,就像我们握着的手,永远不会松开。